“好听。”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担忧,律凌辰说。
“你觉得宝宝能听到我唱歌吗?”
“能。”律凌辰声音哑涩,大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又轻轻在她唇边印下了一吻,“然然,睡吧。”
许安然便没了声音,律凌辰却彻底地失了睡意,后背似有一条蜈蚣在往上爬。
这时,许安然却又冷不丁说了一句:“其实我知道,他已经死了。但是凌辰,我好像还能看到,他在向我招手呢!”
Kervin赶到的时候,许安然刚因毒瘾发作而昏睡了过去,律凌辰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眼里血丝密布,江心也来了,他交代了她几句,便让她进去守着她。
见到Kervin来了,他未置一语,径自走到了客厅中。
是沈东驰找的一处别墅,不是沈氏名下的,主人应当是借着将别墅出租给旅客度假来挣些钱,别墅里的设施倒是都极好,一些基本的食物、茶水、瓜果也都备得齐全。
但,律凌辰今日却无心饮茶,Kervin自然也是这样。
虽然是Kervin导致了至今律凌天还躺在床上未曾醒来,虽然他欺骗了众人,但,律凌辰清楚,也相信,他本意是不想伤害许安然的,否则也不会在十二年前救她,也不会在十二年来用心地去治疗她的后遗症,也不会在知道她染上了毒瘾却又失踪之后焦急地想要寻到她。
在许安然的这件事情上,他愿意再信他一回。
将医生说的一些情况以及昨晚发生的事情都详细地说了一遍之后,律凌辰又让医生以及护士将前一段时间的状况都讲给Kervin听,他们说的其实也和昨天晚上律凌辰发现的差不多,许安然除了毒瘾发作时有轻生的迹象,其他的时候都处于亢奋的状态,会唱歌,会讲故事,如果不是因为清楚她失去了一个孩子,他们都要以为她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准妈妈在等待孩子的降临。
听及后,Kervin沉默了许久才问,“你们采用的戒毒方法,是药物介入吗?”
医生回答说“是”,又补充道:“因为病人目前的状况很棘手,沈先生又不肯将她送进戒毒所。她的情况比较严重了,所以戒断反应很是激烈,这让她很痛苦。用药虽然会让她产生依赖性,但也好过现在她毒瘾发作随时面临着……猝死的可能。”
律凌辰的脸色已经可以用“铁青”来形容了,但同时他也知道医生的话不无道理,只似乎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Kervin身上,哑着嗓子问:“如果用催眠介入法呢?”
催眠介入法也是一种物理性的戒毒方法,通过催眠可以诱导病人的潜意识,让她不会那么痛苦。
Kervin沉思了许久后,给出了一个方案:催眠和药物同时介入,但二者皆只是辅助,最主要的还是要靠许安然自己。
然而,Kervin现在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难题就是,催眠疗法需要病人对医生绝对的信任,否则可能造成病人的潜意识紊乱或者精神错乱,他现在无法保证的是,许安然在知道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对他是否还存有足够的信任。
许安然醒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江心。
本来江心是想大骂她一顿的,但律凌辰再三交代一定不可以刺激她,再加上看到她现在瘦成了这个样子又吃了那么多苦,她也心酸,也心疼,如此一来便红了眼眶,却还故意生气地说:“别一副失望的样子啊,King在外面和医生谈话呢!我只是刚刚被抓过来的。”
许安然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半天没有说话。
江心见状,忙问:“哪里不舒服吗?”
“头有点痛。”许安然轻声说,而后蓦地反应过来了什么,看着自己自由的双手,愕然地看着江心,“是你给我解开的吗?”
“嗯,是King要求的。”江心有些尴尬,想说又怕刺激到她,只好转移了话题,又问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许安然挣扎着想要坐起,江心连忙扶她靠在床头,半晌后她才说:“感觉浑身的肉都被白蚁啃光了,只剩下一具骨架。”
江心抖了一下,伸手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嗔怪:“瘆人不瘆人啊?”
许安然笑而不语,脸色惨白得骇人。
江心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平常她和许安然说话都不会顾虑什么的,现在却要时刻提防着担心一句话说得不好刺激了她,想来想去想破了头,也只问了她诸如“肚子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感觉好些了吗”之类的话,还被许安然取笑了一番。
“诶,你至于吗?”许安然的声音有些哑,加上身体疲累不堪,说不了太多的话。
但江心知道她的意思,哀嚎着握住了她的手,“所以啊,你可得快点好起来,不然我这么一个豪爽的汉子,都要变成娇滴滴小淑女了。”
许安然白她一眼,江心连忙说:“别啊,你在心里鄙视我就可以了,干嘛翻个白眼浪费力气?”
“水立方啊。”沉默了一会儿后,许安然轻声唤她,眼神空灵看不出她在想什么,眼睛也不知盯着何处,但这样的眼神,却是没由来地让江心心里咯噔了一下。
许安然轻叹:“我最近是怎么了,老看到一个人。”
半真半假的一句话,让江心的背后凉意陡生,便脱口而出:“谁?”
“很熟的人。”许安然的眼睛望着别处,细看之下却似乎没有焦点,“她穿着蓝色细纹的衣服站在我旁边,好像长高了许多。每次我睁眼看到她时,都只能看到她的下巴,看不清她的脸,但我知道她是谁。”
江心听不出她口中的那个人是男是女,自然也无法猜测那个人是谁,但却因着许安然的神情,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害怕。
“但是江心,”许安然冷不丁抓住了她,神情困惑:“你说已经死了那么久的人,还能再长高吗?”
“啊!”
一声歇斯底里的惊叫声从许安然的房间里传出来时,客厅里的律凌辰、Kervin和医护人员立马站了起来,律凌辰反应最快,几个剑步冲向了房间。
Kervin在外面,眉心拧得紧紧的,半晌后才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框眼镜,走进了房间。
医护人员早已经进去,检查处理着江心的脖子,她此刻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有些发紫,很显然是刚刚被掐住了。
那么,是谁做的?
Kervin下意识地去看许安然,她屈着双膝坐在床上,律凌辰坐在床边,将她揽在怀里。
江心发出尖叫声的那一刻,只有她和许安然两个人在房间里,江心总不会自己掐住自己然后上演了这么一出吧?
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后,Kervin的眉间愈发地凝重了。
许安然缩在律凌辰的怀中瑟瑟发抖,满脸地愧疚与自责,律凌辰不停地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她,一边还要关注江心是否真的没事。
护士将江心带出去了,只有医生留了下来,Kervin也跟着出去了。
医生问及时,许安然哽咽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双手就这么不由自觉地掐了过去。”末了,她又不安地说:“我刚刚好像用了挺大的劲,水立方她……她不会有事吧?”
“她不会有事。”医生叹了口气,“许小姐,有事的人是你。”
许安然的身子颤得更厉害,愈发地往律凌辰怀里靠拢,像是受了惊吓之后彷徨失措的孩子,这让律凌辰心里难受极了。
分裂症。
他的然然,竟然在承受了这么多的打击之后,由创伤性心理压力后遗症发展到了人格分裂,他们现在还无法确定她有几重人格,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有一重人格是危险的,是具有攻击性的。
至少,正常的她是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江心的事情的。
出去的护士过了没多久又走了进来,手掩着唇不知在医生耳边说了什么,医生的神情很是凝重,半晌后,他看着许安然,问:“你刚刚跟江小姐说,你看到了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律凌辰身子一震,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中许安然有些苍白的小脸。
许安然对上他的目光,多少有些胆怯,医生便轻声安抚她,“没关系,你说。”
“是……是一个穿着蓝色细纹服的女人。”许安然小声地说,“她站在我的床边看着我,还想掐死我。”
“然然……”
医生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继而又问:“你跟江小姐说,那个人已经死了?”
许安然点点头。
“能告诉我她是谁吗?”
许安然却如受了惊一般愈发紧地拥住了律凌辰,浑身都颤得厉害,律凌辰赶忙安抚她,“别怕然然,有我。”
等她情绪稳定了些许后,医生才又开口,声音比刚刚更加轻柔,且尽力避开了太过直接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