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律凌辰觉得比砍了他几刀还要难受,问及医生是否能将她转到上海时,医生拒绝了,说她现在发作的周期还很是不稳定,有时时间短有时时间长,苏州到上海市区有几个小时的路程,万一过程中发生了意外会很危险。
律凌辰只得作罢,将位置告知了江心,让她准备一些东西带过来,并顺带调配人手过来帮忙。他知道医生无能为力的原因,许安然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几十种绳结法她都会解开,一般人根本捆不住她。
沉吟了片刻后,他心里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定。
入夜的时候,许安然都不曾清醒,心率比正常情况要微弱些许,血压也不太正常。
律凌辰独自一人守在床边,开着微弱的灯,看着她,心如刀绞。
她的双手上都缠了一层纱布,听医生说,这是她不久前毒瘾发作砸碎了窗户所致,自那以后她的房间里再也没有放过任何可能会被她利用来上海自己的东西了,能搬出去的都搬了出去,一些无法移动的,便做了处理,用软海绵包了起来。
所以,房间很是空旷,也很是寂静,至少现在,只能听及他们二人的呼吸声以及心跳声。
手腕和脚踝处都有紫青色的勒痕,还有几处泛着血。
律凌辰虽说看着心疼,却也不敢对她做出什么举动来。因医生说她的心理状况也很是糟糕,万万不可刺激到她。
所以,他只能蹲在床边凝着她不太安稳的睡颜,顺着她脸颊的轮廓虚抚,不曾真正触碰到她。
可是,他又很想触碰她,感受她是真的存在的。她消失了这么多天的时间,他度日如年,如今她就在自己眼前,他却又有些不敢相信了。
原来,他也会害怕。
床上的人忽而有了动静,眉心紧紧觑起,嘴里不知在喃喃什么,声音极其微弱。
律凌辰一惊,赶忙压低了身子,俯身在她唇边去听。
“凌……东……东驰”
律凌辰只觉心口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刚刚,叫的是……东驰?沈东驰?
然然,你怎么可以叫其他男人的名字?
“东驰,我……我想他……
“我想他……
“东驰……我想他,我……想他……”
一行眼泪从她的眼角溢下,她不曾睁开眼,但是她,却醒了。
律凌辰的身子一僵,心脏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席卷而过,莫大的痛楚铺天盖地地袭来。
她哑着声音,唤着沈东驰的名字,说的却是:东驰,我想他。
不需要问,他也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他”是谁。
“我的……孩子……孩子……
“凌……凌辰,对不起……对不起……
“孩子……对不起……”
她一直在呢喃,眼泪也越流越凶,律凌辰靠她很近,几乎能感受到她眼泪的热度,心痛难言,便微微低了头轻吻她的脸颊,低低地在她耳边说:“然然,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这样一个动作,却让许安然蓦地睁开了眼,万分惊恐地看着律凌辰。
律凌辰抬手擦她的泪,心疼地望着她,“对不起。”
许安然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眼底还凝着泪花,一脸愕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你……”
她慌乱推开了他,却奈何双手被捆住,挣扎了半天却被男人抓住,她吃痛地“唔”了一声。
律凌辰下意识地坐直了,知道自己刚刚是弄疼了她的伤口,又是自责又是心疼,“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饿不饿?”然后捧着她的小手轻轻吹着,如捧着着世间的珍宝。
许安然愣了半天之后,强忍的泪意倏然冲出了眼眶,如洪水冲溃了大坝,颤着声音,“凌、凌辰?”她不敢相信,真的是他?
“然然,是我。”律凌辰抚摸着她的脸,“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凌辰!”
许安然扑进了他的怀里,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在他怀里,她所有的防御全然崩塌,大哭着,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律凌辰紧紧拥着她,任由她哭湿了自己的衣衫。
外面天气已经很凉,屋内开了暖气,所以两人都只穿了单衣。律凌辰很清楚地感觉到了胸膛一阵湿热。
“凌辰,孩子没了!孩子没了!我们的孩子没了!”
许安然死命地哭喊着,生怕他听不到似的。
律凌辰眼底一痛,哑着嗓子道:“我知道。”
“是我……”许安然痛苦极了,“是我杀了他!凌辰,是我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他恨死我了!他恨死我了!他恨我杀了他!凌辰,我们的孩子恨我!他恨我抛弃了他!”
“然然!”见许安然的情绪有些失控,律凌辰有些慌了,紧紧抱住了她的身体不让她挣扎,一边安抚着她的情绪,“然然,不怪你。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和孩子,是我错了。”
“不……”许安然扭着身子想要挣脱他,蓦地想到了什么之后反应更加激烈了,“你为什么会来?你为什么来了?你走啊!我不想见到你!不想见到你!你走!”
律凌辰更紧地抱住她,“我不会走的。”
“你走啊!你放开我!放开我!”许安然哭喊着却挣不开他,张嘴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头。律凌辰一言不发地任由她发泄,手臂一瞬都不曾松懈。
“呜呜呜……”松了口,许安然哭得更凶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我求你,你走好不好?我求你了!”
“我不会走,然然。”律凌辰说,“我会陪着你,以后,我都会陪着你。”
“我不要……我不要……”许安然嗓子都哑了,“我现在都这个样子了啊!你还要我做什么?我杀了你的孩子啊!你不恨我么?律凌辰,我杀了你的孩子!”
律凌辰不说话,将她轻轻拉开了些许,然后低下头吻住了她有些干涩的唇,将她所有的话全部堵断。
身子一颤一颤的,许安然被律凌辰紧扣在怀里,逐渐有些绵软无力,内心挣扎了良久之后,她痛苦地说:“律凌辰,我们分手吧!”
吻,戛然而止。
感受到了男人的僵硬,许安然的心也如同被捣碎了一般,但她依旧重复道:“我把戒指还给你了,我们就这样,分手吧!”
“你说什么?”
律凌辰只觉胸腔内有烈火在灼烧,看向许安然的眼倏然变得严苛,“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我、我不想爱你了!”许安然说,“所以,求求你,你走好不好?”
“胡闹!”律凌辰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然然,我说过,无论如何我们结婚都结定了,我一定会娶你!”
许安然不说话了,只是不停地流着泪。
律凌辰本就无论如何都无法冲她发火,见她这样,心里除了怜惜就是心疼,轻叹了口气之后扶着她躺下,给她擦了眼泪,又掖了被角,轻声说:“听话,睡觉吧。等你好一点了,我们就回家。”
许安然安静地流着泪,安静地看着他,半晌后举起了被束缚地双手,却够不到律凌辰的脸,便哑着嗓子开了口:“我想摸摸你。”
律凌辰便低了头,将她的双手捧起轻触着自己的脸颊,许久后他说:“睡吧,我会在这里守着你。”
“你不睡吗?”
将她的手重新放在被子下面,律凌辰说:“傻丫头,睡了我还怎么看着你?”
“我也想看着你。”许安然小声地说,其实你不知道,这么多天,我一直都在想你。
律凌辰心口泛了暖,低头轻吻了她的额头,低声说:“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让你看个够。”
“不行,你也可以以后再看我。”许安然抗议,又沉默了一会儿,红着脸小声说:“我想你抱抱我。”
律凌辰便依她,合衣躺在她身侧,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沙哑着说:“睡吧。”
“不,我想你抱着我。”许安然又往他怀里蹭了蹭,似撒娇。
许安然就不动了,但她还是不想睡,大眼睛骨碌骨碌转了半天,轻声说:“凌辰,你听过我唱歌吗?”
“没有。”他轻抚她的后脑勺。
“那我唱歌给你听,好吗?”
“好。”
“宝宝,听好哦!妈妈要唱歌给你和爸爸听了。”许安然忽而轻柔地说了这么一句,却令律凌辰浑身都蓦地绷紧!
下意识地低头看她,她正温柔地看着被子里她小腹的位置,他能感觉到,她的手也在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腹,不经意想起医生和沈东驰似乎都说过,她的心理状况很糟糕!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让你喜欢这世界……”她的眉眼间散发出来的柔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正是母亲看着襁褓中的婴孩时的神情!
“哗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倦的时候有个人陪,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让你知道你最美……”
许安然闭着眼,轻轻哼唱着宁俞婧曾经唱给她听的《宝贝》,重复唱了好几遍后嘟囔着将头埋进了律凌辰怀中,“好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