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都要忘记那一张脸了。
那张冷若寒冰的脸。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狐机山。
紫微宫，好似是丢在了我的梦里，甚至我都不记得我曾上过九天，不记得那六位铁着脸的仙婢。
就像是做了一个长久的噩梦，在梦里，我用尽了所有的魂力，花光了余生的期许，最后我被抽筋扒皮，换了真身。
“九灵，你醒来啊！“
我微微睁开眼，见房内一切熟悉，这是我的房间，我在狐机山云沧宫的房间。
窗前的那案台上放着两枚五彩石，那是我带去紫微宫的。
是谁？
将我送了回来？
还能有谁呢？
我只是身子有些虚弱，我只是被炼化了原身，可我的记忆还在，甚至，他都没有让我问他一句，“为什么？”
我睁睁眼睛又闭上了，眼角滑落两滴泪。
“九灵啊，你可算醒了，三日后就是你的吉日了呢，师傅还担心你会错过，虽说幽荧大神说你只是在九天之上有些水土不服，可我怎么看都不像，你快跟我说说，帝君是不是传授了你些灵修的秘法？”
跟我说话的这是我的小师姐茵莺，她是一只白狐，化出的人形也是白嫩嫩的，八个师姐里茵莺是对我最好的那个，也许都是因为修行时间尚短的缘故，她常在我被师傅体罚之后，问候我个三五句。
这一次，我苏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也是她。
“九灵啊，你虽是昏迷了，可我见你好似是变了些呢，你看看，你的皮肤，变得白嫩了许多许多呢！我想.......”
“小师姐，师傅他......“
“噢！师傅守了你好些天了，这会子应该是在补滋元，我这就去唤他！”
茵莺说罢，就蹦蹦哒哒出了我的房门。
我抬起手臂来，见胳膊之上的青鳞斑斑确实是不见了，我是该感恩他么？感恩他化去了我的原身，还顺便帮我炼出了一个好端端的人形来。
他好心急啊！我在他的宫殿里，没有片刻停留，甚至都没碰触到那些星辉铺设的床榻，他就让幽荧将我送了回来。
他是有多么讨厌我！
“九灵，九灵呐！”
师傅急匆匆进了我的房，见我一对眼含着晶晶亮的泪花，他抹了两把老泪，啧啧道。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听闻你身子抱恙，可把东华上神着急坏了，要不是迎娶之日将至，有避讳，要不他非要守在你床前呐！“
“东华？”
噢！还有东华上神，之后的之后，我将成为东华夫人，之后的之后，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曾经是一条龙，曾经是紫微帝君的私生女。
他抹去了我的出生，我又为何要再挂念？
从此之后，我将彻彻底底做一条蛇！
“他一直在你的葡萄藤下守候着你呢！玄云玄雨去请了多次了，他没有离开半步！”
师傅对我说，我将信将疑，眼角的泪水还没有干，不知道为何又流了些许来。
东华大神一直在守候着我！
天上的月像是被咬了一口的丹丸，初秋的夜还是很凉的，羸弱的我披了一件加厚的外衫，没有让那个师傅和茵莺陪同，独自走到了葡萄树这里。
我的双腿有了些力气，我感觉到里面的骨头都变得有些坚硬了起来。
远远见了。
一个有些瘦的身影立在树藤之下，仰头望着天上的大半丸月。
“东华大神！”
我轻轻行礼，在我还不是东华夫人的时候，我只是一只卑微的精灵，我要谨记着，所以，我用了精灵的礼仪，对着东华大神颔首伏胸。
“九灵！你醒了！”
东华大神转身的瞬间，我见月光落在他的轮廓上，那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透出喜悦的神情来，蓦然地，他大步走向了我。
我缺失不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他登时就停了下来，站在离我一步之遥之地，对我笑道。
“是东华冒犯了，东华只是太过于高兴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那一刻，我已经不再对炼化之痛心怀怨憎，一切的痛苦都是值得的，为了面前这份姻缘，一切的痛都是值得的！
“秋日将至，这里露水太重，东华上神要多保重！”
我有些羞涩。
“小神谨记九灵精灵叮嘱，定会顾好各自，绝不会耽误了三日后的良辰！”
东华说罢，就又笑了。
他的笑，真的好暖，让我发白的唇也上扬了起来，只是那一瞬，我的目光穿过他的肩，落在了他身后的葡萄藤上。
东华转过身，开口问我。
“真是羡慕这葡萄藤呢，听说他是九灵精灵三千年来最好的朋友！小神遐想，他定是知道九灵精灵许多的小秘密吧！”
“哈哈，他还只是一架葡萄藤呢，还未开化成精，就算是知道了，也是说不了给你的！”
这一刻，我忘记了师傅跟我说的秘密，忘记了千年来的浑浑噩噩，忘记了紫微帝君的冷漠，我的眼眸里落进了东华上神，百分之百的，都是他。
三日后，狐机山，花团锦簇。
百花仙子们唤来千百花精灵为我送嫁，各色花装扮了我的嫁车。
东方的苍苍龙叔、南方棱棱扑姨、西方白虎叔都赶来了。
苍苍龙叔见我穿了红扑扑的嫁衣，他好似是没认出我来，盯着我瞅了半天才说道。
“小蛇啊，小蛇，你龙叔还想着日后你能嫁到我的东海去呢，不过，东华上神呐，好姻缘，好姻缘！”
棱棱扑姨送我了一件翎羽外衣，那是很多鸟的羽毛做成的，阳光一照，还闪出彩色的光来。
白虎叔叔把师傅叫了出去，虽说是隔着墙，但是白虎叔叔那大嗓门啊，我是都听得一清二楚。
“玄玄妙，以后你狐机山飞黄腾达了，不要忘了我白虎兄弟啊！”
我的白虎叔叔就是个大嗓门，他才是一个守不住秘密的仙人呢，怪不得他的功法里有一道绝技，名为“西山虎啸”，我估计就是因为他嗓门大，旁人莫及，旁人莫及啊！
我的喜事登场，从此我就是东华夫人，从此我将住在昆仑山的长生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