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过往得岁月,许多得画面都已模糊不清了,只觉得不经意间抬头蓦然发现人间忽晚,山河已秋。
我们所在得这个世界像是巨大得怪物,人们在光怪陆离的灯火下沉醉,歌颂着盛世纷纷举起酒杯。怪物呼啸着追逐将落的太阳和西方而来的巨龙轰然相撞,刹那间山河崩塌,富豪点燃穷人的血肉飘然坠入美梦,飞沙走石被时光消磨殆尽,遗留的废墟却被当做勇士荣耀的伤疤,并以鲜花和悲哀的泪水为之粉饰。
晚安走在晨雾未散的路上,手里提着给弟弟若森买的蛋糕朝家走去。看着眼前冰冷偌大的别墅,晚安沉默着走到一旁的木椅上坐下并不打算马上进去,静静等待母亲去上班的引擎声。山间的风比城市更冷一些,晚安把脸埋进灰色的格子围巾里,双手抱着蛋糕盒。手表的指针走到7:00时母亲准时推门走向车库,司机已经坐在黑色的顶配bwm轿车里。走出来的女人面色苍白,涂着惹人注目的艳丽红唇,四十多岁的面容已经爬上了深深浅浅的皱纹,漂亮,没有灵魂,眼神也黯淡无光,尽是金钱和欲望堆砌的烟雾。
默默目送车子消失在路的另一端,晚安把手拢在嘴边呵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前输入密码。门的密码是母亲其中一个格外合她心意的男人的生日,叫沈佳泽。自以为是的改了密码,母亲像是对待调皮的宠物并没有多说什么,随他去了。可悲的男人却以为这样能让爱人记住他,事实上他送来的的玫瑰早就和母亲昂贵的热情一样两个星期内颓败消散。
晚安进屋换好拖鞋,把蛋糕放在保鲜室,上楼去弟弟的卧室果然看到若森睡得小脸红扑扑的。绕过地上还没完成的拼图,晚安坐在床头轻轻抚摸若森熟睡的小脸,看了看表,已经快七点半了。晚安把还没来得及响起的闹钟按掉,低头轻声叫弟弟起床。
“若森,起床啦,七点半了。”
“......”
“若森,姐姐挠你痒痒了哦,快起来,不然上学要迟到了。”
“......”
千呼万唤好不容易把睡得像个小猪一样的若森叫起来,若森睡眼惺忪的揉揉脸,抬头看到姐姐又一下子赖在晚安怀里:“姐姐,你昨天去哪了,你都不告诉我,妈妈也不说。”
“小笨蛋,姐姐去给你买蛋糕了,今天是若森的生日啊。好了快起来换衣服,姐姐去给你做饭。”
“生日!今天是我生日啊!”若森一下子来了精神,晚安笑着揉了揉弟弟的脑袋,这小笨蛋还记不住自己的生日呢。
“对啊,若森快乖乖自己换衣服,姐姐给你做你爱吃的。”晚安说罢起身下楼去了厨房。
厨房食材很全,晚安为了节省时间只做简单的菜。一个土豆切块入锅煮熟,加入糖心鸡蛋一起捣碎,炒锅里放入黄油和牛奶加入土豆泥一起充分搅拌,放入适量盐和砂糖,牛奶土豆泥完成。苹果,洋葱,蚝油,白糖,生抽,盐,胡椒粉搅成酱放进排骨腌制,锅里放入黄油,排骨煎至两面金黄断生,,加入剩下的酱料,倒入适量水,闷十分钟加入若森最爱吃的一种奶香芝士。芝士排骨完成。最后是长寿面,生抽酱油,胡椒粉,香油,青菜,最后加一个荷包蛋。
正要出锅,若森洗漱好从楼上跑下来抱住晚安不松手,毛茸茸的小脑袋痒得晚安直笑,臭小子干脆直接挂到姐姐身上,晚安最后不得不一边背着若森一边把菜端到桌子上。把弟弟放到凳子上坐好,若森看着一桌子菜眼睛都在放光,搂着晚安的脖子在脸上亲了一口:“谢谢姐姐。”晚安也低下头在弟弟脸上亲了一下:“生日快乐,若森,今天就五周岁了。”
早饭若森吃的肚子圆圆的,嘴角都是奶油,晚安又哭笑不得地帮他重新擦了擦小脸,正好保姆来提醒若森去上学,晚安把弟弟送上车,若森还拉着姐姐的手说回来想吃水果果冻,晚安附身拥抱弟住那个小小的身体:“乖,好好去上课,回来给你做。”若森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晚安倚在门口看着轿车很快走远,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最后消失不见。良久看着院子里的玫瑰园心里不觉轻声叹息,进屋嘱咐保姆收拾好厨房,一定好好照顾若森,这才走出别墅,依旧从来的方向回去,步行一个多小时到公交站。
宽敞的山路向来行人稀少,晚安的皮肤在阳光下白的几乎透明,像是住在森林里的神明,踏着愈盛的晨光归入尘世。407路公交车就停在含清山脚下,直达罗云广场。晚安疲惫的窝在最后一排座位上看着车窗外稍纵即逝的风景发呆。天气不是很好,浅色的光柱穿透灰暗厚重的云层落在逐渐苏醒的t市,途中零星见到几个卖早点的摊位,滚滚的人间烟火气让晚安找回一些自己还存在的真实感,红绿灯路口看到富贵人家的儿女们坐在私家车里昏沉倦怠的侧脸。晚安闭上眼,在心里轻声重复“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随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十岁之前,晚安常常在黑暗里凝视着醉酒后的母亲癫狂的样子。她抱着出嫁时的红裙子哭的泣不成声,从仓库里拿出来的大纸箱子里装满了杂物,每次祁云哭完之后都要从里面拿出一件东西烧毁,像是在进行什么仪式,映着火光欣赏落地玻璃中的舞姿,眼神缥缈的看着过去陈旧的时光,明目张胆的怀念着,祭奠着,轻声哼着《shape of my heart》。她空空如也的右手固执的围成半个圈拥抱着不存在的爱人跳着华尔兹。晚安就像坏掉的布娃娃随意被祁云扔在地板上,湿润的不知道是血还是泪水,浑身疼的一下都动不了,只能侧着头呆呆看着大雪纷飞的夜,白色的雪在火光中起舞,好像永远都不会融化。她仍然自顾自哼着曲子慢慢变得哽咽,旋转的舞步在晚安眼前踏过,所能看的这个世界被眼前可见的痛苦阻隔,不知前路。即使身上被打的伤痕累累,晚安从来不对那个女人低头求饶,她不配做母亲。她双手提起晚安单薄的身躯,眼里带着泪静静看着女儿那张过分美丽的脸,眼神突然很温柔,像是和过去的自己对视,慢慢笑出了声最后变成狂笑,有时会像抱住那件红裙子一样紧紧抱住毫无反抗力的晚安,歇斯底里的笑出来,但是很快又被现实惊醒,仿佛看到了怪物,尖叫着抽打那张与自己分外相似的脸,晚安瘦弱的身体被祁云狠狠砸到墙上,每次她都咬牙切齿的想着为什么自己还不死去,死了就再也不会痛苦了吧。等到祁云打的没力气了,跌坐在地上捂住脸痛哭,晚安趴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看到门外若森害怕的躲在楼梯后面张望的身影,就又会勉强的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告诉他自己没事,依旧和魔鬼住在一起,浑浑噩噩的活下去。
梦里一会是祁云扭曲的脸,一会是弟弟懵懂的望着她,晚安看着若森柔软的眼神,心也像开始融化一样,想要伸手抱住那个小小的身体,却好像穿透了云雾穿了过去,惊恐的回过头早已没有若森的身影,空空如也一片空白,晚安心猛的沉了下去,从梦中惊醒。公交车从低矮的高架桥洞下穿过,隧道尽头是光芒,晚安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淹没在光芒之中,像是曾经的每一次,抹杀掉所有过往,仍向未来走去,仍然会再次为这个世界怦然心动。
晚安在罗云广场下了车,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老人牵着狗出来散步,上班的人一路小跑着,所有人都步履匆匆,好像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目标。晚安走走停停,经过711的时候进去买了金枪鱼蛋黄酱的饭团和椰蓉面包,罗云广场南面可以看得到海,晚安就坐在那边的长椅上晒太阳,很多海鸟在空旷的地面上觅食,把面包碎放在手心,很快就有飞鸟扇动着翅膀过来。
这世上会有很多让人眼眶红红的瞬间,晚安看着那些鸟儿,突然觉得很难过。这些鸟儿是以什么作为自己和世界的连接呢,人类和他们的每一次触碰是否也会因为连接了纯粹的灵魂闪闪发光。自己如此徒劳的生活在人世间,不知疲惫的追寻自由,得到了之后却没法像鸟儿一样自在的享受,反而更加惶恐不安。晚安觉得自己像是坐在悬崖边的藤蔓上,日复一日的孤独着,人群隔岸观火却没有人来救赎,世界仿佛也遗忘了这个孩子。
母亲从来不会关心晚安的死活,在学校孤僻的性格交不到朋友,同时又觉得许多人天真的样子幼稚的可笑,所以不愿意过多接触,除了若森真诚的爱着姐姐,依赖着她。只是事到如今,晚安没法再毫无顾忌的和弟弟见面,她从那个魔鬼手下逃跑,却没有能力带走弟弟。晚安没法给他好的生存环境,她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若森还那么小,怎么能受得了。
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快九点了,晚安拍掉手上的面包屑起身朝艾山的工作室走去。现在过去大概正好碰到穿着卫衣的艾山手里提着早点打开门锁。风里似乎也染上了先生身上温暖的味道,晚安脑子里都是怎么再多在艾山身边待一会。不想去学校,太没意思了,学校太冷了,也没有人喜欢她。女孩子们常常再背后说晚安的坏话,麻烦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