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英试,纳新的最后一个环节,由司间峰负责主监考,其他峰各派三名主事负责六技出题与评定等级,考核内容、形式不限。
七穹六技——剑、律、药、术、器、商。七穹以剑骨为傲,故六技之一“剑”为最重要的考核内容,是考核评定等级的主要依据,考核顺序为最末,在考生完成各峰主事考核要求后,进行最后的剑斗赛评出三甲。
此时,择英试前三日基础考核皆已揭过,比试暂停一日让考生以最好的状态来进行剑斗赛。
三衍峰,落英苑晚照亭,安延远与光月对坐——
“择英试一切进行顺利,目前领先的为——褚释、林疏朗、萧晏晏三人……”
光月听罢安延远汇报择英试考核情况,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敲落在膝上,面容沉静,若有所思。
“小师叔,三衍峰的各项事务,我已全部转交给了江师弟,明日我便打算闭关冲击金丹后期。眼下正是纳新的当口,延远本不该此时闭关,但因昨日心有所感,境界松动,这才做此决定,望得小师叔成全弟子。”安延远起身向光月作了一揖。
“无妨,本该如此,坐。”
安延远这才放下心来,坐下后接着说道:“因小师叔您多年未曾接管三衍峰事务,江师弟平日里也有处理过大大小小的事,您之前又有让他接管三衍峰的想法,我便做主让他帮您先管着。他虽性子跳脱,办事难免轻率浮躁了些,但有您能在旁多加督导,想必也出不了什么岔子,延远闭关也能心安些。”
光月目光落在石桌上的棋局之中,“身外之事,无需多虑,安心闭关即可。”,说完便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安延远见光月沉浸于棋局之中,便未再作声。待他将这局棋细细看来,他似乎发现了一个秘密,小师叔下的总是一盘棋,落子的位置、顺序、时差,似乎从未变过,便忍不住开口:“小师叔为何总是下这同一盘棋?”
光月沉默了会,然后自言自语了一句,“我输了”,于是开始将所有棋子收回玉盒之中。
安延远一问出那句话便后悔了,只得在心里默默自责,然后帮他小师叔收回棋子。
待棋子清理完毕,安延远因着自己似乎触及了小师叔的禁忌,便不敢在此多留,于是起身向光月告退。
待他出了落英苑,快到有容阁的时候,通灵令突然响起——
“师兄,小师叔说,明日辰时,点苍台试剑!”江灏在通灵令里大呼小叫,像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样。
他踉跄一步,差点道心不稳!小师叔竟然在他准备闭关之日在点苍台试剑!这是对他提早闭关的惩罚吗?好心痛!不管了,试剑也用不了一天,等试剑结束再闭关也不迟!
翌晨,三衍峰点苍台人满为患,却无人敢大声喧哗。
点苍台,三衍峰弟子平日里“打架斗殴”的好去处,也是各种大型小型正规比试的场所,像择英试最后的对决就是要在这举办的。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有真正拥有“剑骨”的天纵之才,才敢在点苍台试剑——接受台下任何人的挑战并为其答疑解惑赐教指正。
点苍台试剑已多年未曾有过,最近的一次还是光月结丹那年……十七岁,同期无敌,一把寒江雪,硬是将三衍峰大大小小的弟子给修整了一遍。
故而,此次点苍台试剑,引来了无数七穹子弟观看。林疏朗拉着刘川提前一个时辰,也未能占到好位置,连宗主和几位长老也没有立足之处,只好藏在暗处打量底下情形。
点苍台上,光月拿出一把普通的宗门配剑,“今日,我不用寒江雪,亦不动用灵力。谁先第一个来?”
安延远飞身跃至点苍台中,对着光月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小师叔,延远急着闭关,便不让着诸位师弟师妹了。小师叔,我亦不动用灵力,与您简单切磋剑招即可。”
光月:“可。”
安延远亦选用了一把普通佩剑,雪刃疾趋,出鞘无声,寒星摄魂,欲先发夺人。光月不疾不徐,抽剑回拨,两剑相击,犹如珠落玉盘,昆山玉碎。
安延远剑如急雨,势如黑云压城,不可阻挡。光月身形一变,步点鸣鼓,剑挽长风,以乘风破浪,化解了安延远的攻势……
交手几个回合后,安延远有些心急,想要速战速决,不料光月出剑一改之前的平和之风,步步紧逼,招招致命,安延远一下子难以招架,只得暂避锋芒,谨慎应对。待他稳住局势,意欲还击之时,正好发现了光月的一个破绽。于是,他假借攻势,半路一转,欲破掉光月的防御。
当剑快刺到光月的胸口之时,光月还未做任何反应,安延远心中一颤,想改变剑的走势。然下一瞬,光月轻转侧身,指腹用力,只听得一声“叮”响——安延远手中的剑便断成了两截。
安延远无声苦笑,又对着光月行了一礼,道:“谢师叔教诲。”,然后拾起落在地上的断剑,转身下台……
点苍台下的弟子见安延远惨败,心里直打退堂鼓。江灏心里也是百般纠结,想着自己已是金丹后期,比安师兄境界还高上一层,以灵力对之,总不至于比安师兄还惨,于是他握了握拳,猛地跳到台上,请求光月赐教。
江灏不敢近光月的身,便准备以灵力催动灵剑,远程攻敌。谁料,光月并未给江灏任何机会,一息之间,脚踏河山,一式白露横江,便将他扫落至台下。
江灏瘫倒在地,面色发白,发如狂风吹过的杂草一般四散开来,发簪也不知落在了何处……
众人惊了!(这是魔鬼吗?能现在开溜吗?)
过了好一会,无人上台应战,光月开口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逆天改命,非生即死。手中剑易折,心中剑难灭。”
众人听罢,若有所悟。
林疏朗从人群之中艰难地走到点苍台上,行完一礼,道:“上善若水,修行者,是该如水一般居于众生难容之处接近道,还是应如光一般,为众生向往,驱邪除恶,以此证道?”
“功成身退,天之道也。何意?一件事情做的圆满了,就要懂得约束收敛,这是符合自然的道理。上下求索时,可为光,众生安乐时,可为水。若是我,只要手中有剑,道便在执剑所行所为之中。若手中无剑,己身便是最强的剑,道在心中,吾所在,道即在。如此,又何必拘束在这两者之中?”
字字句句,林疏朗皆记在心中,反复品味,“吾所在,道即在。弟子受教了,多谢师叔答疑。”,深深行了一礼,抬头,目光澄澈,转身,步履坚定。
此番过后,上点苍台的弟子越发胆大从容,一时间,群情激昂。
林疏朗在底下看着台上那神情自若,不为外界露出一丝破绽的女子,心中不由得泛起阵阵涟漪……
暗处,一长老抚了抚衣上不存在的褶皱,“这点苍台试剑成了点苍台论道,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执剑长老:“呵,不过是小辈间的打打闹闹……”
宗主在一旁,沉默不语,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光月结丹那年,时遇从西境带回了他的道侣——名唤约芍的女修。时遇将她带到续音长老和宗主面前,希望得到两位长辈的认可,并准备在宗门举办合籍大典。
一开始,宗主并不看好他们的合籍,在续音长老和时遇的努力下,宗主默认了约芍的身份,并为他们举办了一场七穹史上绝无仅有的合籍大典。
光月结成金丹后,一出关便正好赶上了她师兄的合籍大典。
那个以前只爱白袍,不喜束发,面上总是一派波澜不惊的师兄,在这一天,穿上了他从不曾穿过的红衣,一头青丝用紫玉冠高高束起,脸上盛放着她从未见过的欢喜,眼里满是那个他视为珍宝的女子。
众人见光月站在礼堂外,皆担心她会作出失态之举。
时遇见她愣在那,便笑着走过去将光月拉到约芍面前,将她的手放到约芍手中,说:“小师妹,以后,这就是你的师嫂啦!”
光月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美娇娘,认认真真的叫了声“师嫂”……
而众人以为的失态之举,发生在了合籍大典过后的第二天——点苍台试剑,光月将三衍峰金丹期及其以下的弟子都好好“修理”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