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便过了几天。鹿非烟一直盼着姬子重回来接她,可是左盼右盼,却迟迟不见晋王身影。
她的事情现在在靖南王府也算是人尽皆知了。偶尔几次在院里见到百花结萝,本以为她会对自己冷言冷语,可是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高傲的如同天鹅一般,带着她的丫头从自己身边走过。这让鹿非烟的心深深的受到了打击。
或者说是女人的虚荣心作祟,为何连一个小小的舞姬都能对自己不屑一顾?为何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晋王嘴里竟然叫着这个女子的名字?
秋蝉的鸣渐渐消去,竹影依旧斑驳,只是一塘曾经的雍容华贵和艳丽的清绝竟随着秋雨已然淡化成一片残枝败叶,哪里还有那娇嫩欲滴的不羁,哪里还能感受袒露暗香的浮动?
百花结萝立在在塘畔,梳理着连日来已经被秋雨扰乱了的思绪,凝视着水波中,被风卷起时光甬道的曾经。
鹿非烟和姬子重的事情她也听说了,虽然在人前没有表现出什么,可是心里,却如蚂蚁噬咬一般难耐,虽然明知道他是晋王,明知道他的品性,可是一回忆彼此邂逅的那个夏日,他摇曳着让自己的迷恋的酡红笑颜,似乎那抹白影依然迷蒙而魅惑。
心里虽然早就有了准备,可是百花结萝****来看,还是被眼前的萧条的景象震撼了:曾经碧绿开满粉花的荷塘,而今是一池残荷,满池萍碎。果然一夜风雨,只剩下了“留得残荷听雨声”。
轻嘘一口气,只见衰残荷叶上依旧晶莹的露珠,就如夏日的记忆依旧不曾被现今的事实所打破一般,只是入今,那人已经不再,只剩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流连!
满池的枯梗残叶,如破碎的心一般,再美好的回忆,也不能用他伪装的红花绿叶使人清心陶醉!只是这份绝美的画卷中,自己如这满池残荷一般,孤傲自信的凄美!
季节的孤寂在那一泓绿波之下让人记不清过往,来回荡漾的波光负载着无语的过往。
南宫徵羽的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若是仙子,又怎能任由人摘去她美丽的温柔?留下黯然的伤感气息实属无奈,你也不要过于纠结了。”
百花结萝遥望着水塘中那几枝驼屈躯干,枯焦卷缩的荷叶,似乎只是一个晚上而已,整个荷塘便在尘世的人还叹惜光华的瞬即,便将生与死的对照,记忆与泯灭的思念,赤裸裸的展现在了世人的面前。
“此时此刻,若能听你吹笛一曲,那便真是太好了。”百花结萝回头对南宫徵羽莞尔一笑。
一群鸿雁从天空中飞过,留下一片惊鸿。
“那我便以这大雁为题,送你一曲吧。”这时,顾莞儿也走了过来,拉着百花结萝的手对她笑了笑,望着南宫徵羽,“你们只道榴花别样红,却忘记了这莲蓬也是有用的。”
南宫徵羽望着顾莞儿一笑。
从腰间取下竹笛,吹了起来。
“雁,可曾梦见你同伴?
深夜中,遥闻你长叹。
雁,声似心灵在呼唤。
乍闻时,肝肠为你断。
雁,昔日雄姿皆不见。
人烟处,从此莫留恋。
雁,奈何带走我思念?
留下了柔情千百万。
雁,今朝又到小客栈。
寻故里,行人驻足看。
雁,比翼依旧成一线。
寒风急,阵容不曾乱。
……”
笛声未落,便见赵温雅身边的丫鬟木槿从院门走了进来。南宫徵羽笛声一收,将竹笛插进了腰间。
见三人都在场,木槿走上前垂首屈身对三人行了个礼,才对着百花结萝道:“百百花姑娘,我们侧妃娘娘想请您今晚到我们院中小聚。”
百花结萝侧目看了身边的顾莞儿一眼问道:“那莞儿姑娘可被邀请了吗?”
木槿礼貌的淡淡一笑,“王妃说,只请姑娘您一人。”
百花结萝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木槿又给三人行了个礼,便退身出了竹里馆。
南宫徵羽看了百花结萝一眼,神色颇有些担心地说道:“还是让顾莞儿随你一起去吧。”
百花结萝咧嘴一笑,“我又不是什么万金之躯,她还能把我怎么样?”
顾莞儿也有些担心,上次花园献舞的事情,侧妃赵温雅就已经让百花结萝难堪了,难道这次她又想出了什么花招吗?
看出顾莞儿心里的忧思,百花结萝朝她和南宫徵羽笑了笑,道:“你们别担心我,我的命可比这王府里的姑娘们的硬多了。”
屋外秋风萧瑟,王府内的枫树已经红了一片,池里的榴花也凋零的所剩无一,换成了葱葱郁郁的海棠。
百花结萝跟着木槿一路没有说话,心里只是在盘算着,赵温雅这次又是有什么事情。随着木槿走了一段路,却发现木槿并没有把自己领去侧妃院的路上,百花结萝心下就有些疑惑,望了望四周满院开的正好的菊花,便问道:“木槿,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呢?”
木槿听百花结萝有此一问,停了下脚步,回身朝百花结萝笑了一下,“姑娘跟着我走就知道了。”
又走了一会,百花结萝发现这路越来越熟悉,竟是通往原来自己住过的西厢,“西厢现在可还有人住吗?”百花结萝看着满院渐渐升起薄雾,太阳渐渐被云雾遮住只剩下一点黄色的光晕。
“有啊,现在是沙罗姑娘和鹿非烟姑娘住在那里。”木槿话刚说毕,似乎意识到自己多言了,便立马转过身去不再多言。
百花结萝听她说出“鹿非烟”的名字,又见她反应如此异常心里便猜出了一二。也不表明,只是有了些计较。
到了西厢,木槿一路引着百花结萝进了西苑,鹿非烟在屋内见木槿果然将百花结萝领来了,心中大喜,便让身边的红棉出去迎。见红棉过来了,木槿便俯首轻声对百花结萝说:“百百花姑娘,其实今天是鹿非烟姑娘借我家侧妃的名儿邀请您,望您不要介意才好。”
百花结萝故作不知,淡淡一笑,回身望了一眼一身红装的红棉,说道:“也难为鹿非烟姑娘用心良苦了,还要劳烦顶着侧妃娘娘的名头来请我,其实她自己邀请我便是了。”
木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只说道:“即使如此,奴婢就先告退了。”
百花结萝点了点头,“你去吧,代我向侧妃问声好。”
“多谢姑娘挂念。”木槿说完便退身走了。
红棉见木槿走了,便识趣的走过来对百花结萝行了个礼,“百百花姑娘好,请随奴婢到这边来吧。”说着便起身带着百花结萝进了院子。
百花结萝进了院子,见这院子的摆设仍旧原来那般简单,只多了几盆应景的秋菊正开的鲜艳。
鹿非烟见百花结萝已经被红棉带了进来,便从屋里起身走了出来,佯装热情的迎了上去。
“百花姐姐来了。”鹿非烟看着一身白裙的百花结萝一副清新脱俗,自命清高的样子,美得不可方物,心里对她更是无比的厌恶。
百花结萝见鹿非烟满脸的笑容,虽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却也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也笑脸盈盈地迎了上去,“客气了,不要随便叫姐姐,还不知道你我谁大谁小呢!”
鹿非烟娇笑着点了点头。
进屋,鹿非烟便请百花结萝落座,百花结萝也没有推让,便坐了下来。见鹿非烟一副楚楚可人的样子,心里猜不出她到底居心何在。
“那我便叫你百花姑娘可好?可是又显得生分了。”鹿非烟眼中满是羞怯之意,柔柔弱弱的模样,百花结萝看着都有爱怜之心,更何况是男子?
“称呼而已,哪里要计较那么多呢,你若不怕吃亏,那便叫我一声姐姐也无妨,只是不知今日曲妹妹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呢?”百花结萝接过鹿非烟递过来的茶盏,轻轻一笑,抿了一口,她感觉这茶的味道有点奇怪,却又说不出来怪在哪里。
“其实今日还是妹妹唐突了,本想着自己去请姐姐来,可是又怕姐姐看不上我这小门小院,便求了侧妃,接着她的面子才将姐姐请了来。”
百花结萝听鹿非烟说完,脸上虽然依旧是笑如桃李,可是心里却有些疑惑,至于哪里不对劲,自己一时半会竟也说不出来。
“我哪里会嫌弃妹妹呢,这屋子说起来,还是我原来住过的。”百花结萝笑着环顾了一下四周。
可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鹿非烟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随即又换上了一副笑颜。“那倒是我和姐姐有缘分呢!”说者鹿非烟便将桌上的酒壶提起给二人各倒了一杯,抬起纤纤玉臂,张罗到“其实今日就是想请姐姐来吃个家常便饭而已,姐姐自便就好,不要和我客气了。”
百花结萝点了点头,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细细嚼着,说道:“既是妹妹如此说了,那我也不与妹妹客气了!”
“姐姐这般妹妹就放心了,妹妹害怕姐姐心里怨恨妹妹呢,以为妹妹夺了晋王殿下的宠爱,所以冷落了姐姐。”鹿非烟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佯装难受的低下头去,
百花结萝心中冷笑一声,原来是为了他!
她放下手中筷子,脸上装作疑惑不解,问道:“妹妹何出此言?我与妹妹无冤无仇,我何必要记恨妹妹呢!”
鹿非烟抬头看了一眼百花结萝,眼中泪光闪闪,好不无辜,看得人心中一疼,“这几****和姐姐屡次在院中相见,见姐姐对妹妹形同陌路,妹妹以为姐姐是在意前几日晋王和妹妹……”
百花结萝举杯敬了鹿非烟一下,一饮而尽,便说道:“那便是妹妹多心了,我与王爷也不过是萍水之交而已。”
“果真如此吗?”鹿非烟嘴上虽然问的柔柔糯糯,心中却也是不信的,若真是萍水之交,那日又怎会那般?看着百花结萝将酒水一饮而尽,眼中划过一抹异样的神采,随即给一旁伺候的红棉使了个眼色,红棉连忙将百花结萝杯中的酒水添满了。
“妹妹也知道,我不过是个花楼女子,王爷又哪里会在意我这样的女子?我也无心去高攀。”百花结萝这几句话说的倒是真真切切发自肺腑。
“既是如此,那便是妹妹多心了,来,我敬姐姐一杯。”鹿非烟说着举起了手中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