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郭先生家的公子郭齐麟,与凌亲王云庭素来交好,云庭这人高傲自大,从来不屑于去交好谁,对那些官家小姐更是没可能怜香惜玉的,可年少时的芳心暗许又是谁能抵挡得住的呢!纵使是他百般嫌弃,万般推脱,可总有那为爱疯狂的人。云庭每次都不知和这些姑娘说了什么,转头就迷上了郭家公子,这盛京喜欢郭齐麟的姑娘里曾经暗恋云庭的可不在少数。
这些年用他挡桃花可是用得顺呢!
“唉…等等,你的意思是今年的百花宴你要去?”郭齐麟这会儿更为惊讶,真是见鬼了,那个吃喝玩乐样样在行的“败家子舅舅”竟要去百花宴。
像云庭这种玩世不恭的王爷百花宴本是最乐意去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百花宴便成了大令国文武群臣家暗中较劲,并大展风头的一次好机会。尽是些舞文弄墨,舞刀弄枪的过场,他虽然天资不凡,可百花宴是奔着玩儿去的,如今这般他才不愿去。
“没想好。”云雷随意的说了句,郭齐麟掩不住嘴角的笑意,云庭若是去了百花宴,那他的赌局可是又要翻盘了啊!
沁灵斋,少女坐在书案前愣神,双手托着下巴,修长的手指敲打着脸颊。窗外是枯死的海棠,书案上笔墨纸砚摆放的整整齐齐,在这发呆了有半个时辰了,京墨不敢扰她,她只是好奇她家姑娘今日起了老早便在那处坐着了,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是在想哪家的少年郎吗?
陆璟棠脑子有些混乱了,她都在府上闲了好几日了。她不想重蹈覆辙。可,她这辈子又应该怎么做呢,首先要做什么呢!她脑子一片空白,说是复仇,却连第一张牌都不知道怎么打。
她往后一仰,头看向梁上,手中捻着那串雕刻莲花状的佛珠,闭上眼,上辈子的一幕幕有浮现在脑海中,罪恶啊!
陆璟棠忽然起身,站在书案前,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转头问京墨:“如今是哪年?”
京墨一愣,她家姑娘是睡傻了嘛?缓缓道:“大令五十八年啊!怎么了姑娘?”
“哦,没事。”陆璟棠陷入思绪中,大令五十八年,她如今十三岁,还没嫁给孟司良,齐国公也还在扬州,陆允的势力也还没壮大,一切都还来得及。
陆璟棠思来想去,走到梳妆台边,拿出个雕花盒子,里面全是些价值不菲的金银首饰,又拿出了另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都是银票啊!还有一些碎银。
拿出来都清点一番后,终是叹了口气,她每月的月例才三两银子,百花宴还有一月,就算把这些首饰全都拿到当铺去当了,死当也不能解燃眉之急,看着眼前的脂粉首饰,竟有些生气,这陆二姑娘怎么买了这么多没用的玩意儿,她做官时护肤品有时候一年都换不了两次,一心扑在事业上,不然怎么可能二十五岁偶然猝死还是个初恋都没有的剩女呢!
“姑娘,你要的蜜饯果子我买来了,快来尝尝。”青黛推门进来,将食盒放在小几上,招呼陆璟棠。
陆璟棠走过来坐下,每样都尝了一点,正在忧心银子的事儿,没给青黛回应。京墨收住嘴角的口水,呆呆的问:“好吃吗姑娘?”陆璟棠点点头,停止了进食,又在发呆。
青黛看了眼京墨,京墨委屈的说道:“我就想知道海棠脯酸不酸,怕姑娘浸牙。”
“没事,我喜酸。”陆璟棠道,又陷入沉思。
京墨:“……”
青黛想带京墨退下,陆璟棠却开口道:“坐下一起吃。”就这一句,便再没发言了。
京墨闻言,立刻拿了颗糖莲子往嘴里送,苦中一点甜,京墨很喜欢这味道,连着又吃了一颗,见青黛迟迟不动,拿了个冬瓜糖就塞进她嘴里,等青黛反应过来,裹在冬瓜条上的糖霜已经在嘴里融化了,接着就是原有的粉粉的味道。
两人吃了没多久都注意到陆璟棠一人又在发呆,真是醒来后越来越爱发呆了,还是说这样很舒服。
“姑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嘛?”青黛给陆璟棠倒了杯茶,问道,陆璟棠接过茶一饮而尽,摇头,小声的道:“从前两袖清风,如今还是个无产阶级。”
“姑娘说什么?什么是无产阶级?”京墨拿起山楂脯和海棠脯欣赏了许久,突然听到陆璟棠说了这么一个词,求知欲告诉她,学。
陆璟棠很喜欢这种有上进心还爱学习的孩子,立刻耐心讲解道:“就是没钱的人。”
“姑娘缺钱吗?昨儿不是刚领月例吗?”青黛疑惑的看向陆璟棠。陆璟棠面带微笑,拍拍她的脸,道:“傻孩子,那点钱不叫有钱。”
青黛和京墨一脸懵,三两银子还没钱,那多少才叫有钱啊!
陆璟棠在府上已经呆了好些天了,该去女阁了,今日在府外刚好碰上了也要去女阁的陆璟蔷,陆璟棠带着青黛直接走过了,陆璟蔷却在身后唤她。
“二姐姐为何如此匆忙,是有意要躲着妹妹吗?”陆璟蔷也知道这些天沁灵斋就跟铁桶一样,去探望陆璟棠的全都被打发回来了,陆允偶尔也会去瞧瞧她,可都不过进去片刻就出来了。从月华楼往沁灵斋送的东西也都被退回来了,这是明摆着要和她们划清界限。
陆璟棠回首,看见她今日穿了件朱红色的大氅,里面是素白的的百褶如意月裙,腰间恰到好处的系了根朱红色的丝带与她的大氅很是般配,流云髻间插了根红宝石发簪,耳上的红翡滴珠耳环与她如雪的肌肤相映衬,这样华丽丽的打扮真是打了陆璟棠的脸。
因为今日陆璟棠穿的很随意,黑金色的斗篷笼着一件水色的如意云纹衫,青黛给她梳的单螺髻她就挑了个紫玉海棠簪戴着,两耳空空,除了那支玉簪子并未戴任何首饰。这样一对比,反而叫陆璟蔷这个庶女给她抢了风头去。
“是你想多了,我何故躲着你?也无需躲着你。”陆璟棠也不客气,看着陆璟蔷有意无意的举起手撩拨鬓发,那腕间的羊脂玉手镯也若隐若现。
陆璟蔷微惊,她是何时变得这般锋锐了?
“二姐姐近日怎么变得节俭起来了,身上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穿出去莫不是叫人笑话了侯府。”陆璟蔷不知为何那个平日里总是高她一头的二姐姐今日素颜朝天,对她的态度也都大有转变,且那双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敌意。所以有意要在她面前多停留个片刻,好像这样就能真的把她给比下去了,可尽管陆璟棠这样不施粉黛,依然如出水芙蓉,陆璟蔷心中的确生出了嫉妒。
陆璟棠嘴角一提,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与轻蔑,不过很快就消散云烟了,让人不易察觉,几步走上前,在陆璟蔷身边停下,开口道:“妹妹用的是佟毓坊的茉莉花头油?”
陆璟蔷理直气壮的答到:“正是。”佟毓坊,那可是整个盛京女儿家的天堂啊!里面不仅仅是上好的脂粉头油和布匹香料,更有从西凉,北齐来的奇珍异宝做成的首饰,每月推出的新款是有钱也买不到的。这茉莉花头油便是这月盛京风靡一时的头牌,炙手可热,陆璟蔷这一份还是求着陆允去给她弄的呢!要不是女阁今日会试,不少王亲贵族的公子们都会来,她才舍不得用。
陆璟棠笑了笑,她这个妹妹向来都是心高气傲,城府颇深。普通的人家怎看得上,就连当初孟家那桩婚事都是她的,可人家却看不她,要的是嫡女,这才将那桩婚事给了陆璟棠。白白被人抢了婚事,她却是没哭没闹,转眼就看上了张家公子,却迟迟不肯出手,果然孟家倒台张家也跟着失势。那时除了陆家人谁还知道她还相中过张家,没过几年就和太子关系密切了,不过这却是的的确确选对了。
今日的女阁会试便是陆璟蔷开始给盛京各位公子播种好印象的机会。
陆璟蔷不明白陆璟棠的笑是何意,气冲冲的自己上了马车。
女阁是盛京专为女子设的学堂,每年都会有会试,检验学子们一年的功课,今年的会试就设在了百花宴之前。
女阁会试,届时,会有不少王亲贵族的公子少爷来捧场,也是除了百花宴为适龄的少爷小姐牵线搭桥的一次机会,所以在这天,许多姑娘都盛装出席,也没多少人会真正在意会试的题目到底难还是不难,毕竟夺的不是魁首,是姻缘。
今年的会试似乎比往年更加热闹,一是因为今年会试的总考官是郭太傅的夫人,郭夫人可谓是盛京女儿都羡慕的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年少时和郭太傅相互爱慕,奈何家中长辈不同意,她可以为了爱的人与家中撕破脸面,不顾一切的嫁给郭太傅。从一个五品小官到一朝太傅,两人一直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这样的女子怎不叫人羡慕,其实更多的可能是冲着郭家的公子去的,一表人才,家世干净,这样的婚事谁不想要,所以要是能得到婆婆的青睐那便是此行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