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胡同又向狄大嫂借了油盏,回到树林。趁着天还没黑,挥舞镰刀割了很多干枯的茅草,掺进稀泥里。又捡了很多树枝,升起了火堆。
把树干做的简易床扒开,露出下面的洞口。第一步把点燃的树枝和茅草扔进去,添加树枝,持续保持一段时间,洞的底部就被烧得干燥硬结。胡同第一次干,只知道步骤,不清楚燃料用量,只能不断在树林及周边收集柴火,多多益善。等到洞底部差不多达到设想的样子,已经到了快三更时分。
古代没有夜生活,睡得早,此时全村人都睡的正熟。幸亏这些人家太穷,连看门狗都养不起,有利于夜间行动。胡同偷偷摸摸潜回村子,轻手轻脚接近狄大嫂的家房子后面。柴房和厨房是通的,只有一个粗竹条做的简陋门,胡同轻松打开门,把墙角的腌菜坛子打开,里面剩一半的腌菜都抓出来,转移到唯一的一口铁锅里。然后抱着坛子溜出村子。
在小溪把坛子里面清洗了一下,抱回树林里。又把燃烧的树枝和茅草丢进坛子里,把里面烤干。
坛子干燥以后,把底部的灰烬倒出来。此时再拿起破旧竹筐,使劲用力,套在坛子外面。形状差不太多,勉强合适。然后两手捧起稀泥,使劲往竹筐里坛子外壁上按,厚厚的黄泥敷上去,把坛子和竹筐包起来,慢慢包成了一个臃肿的椭圆鸡蛋型大泥罐。胡同不由想起了叫花鸡的做法,还真像。
黄泥糊好了,又要把柴火堆在坛子周围,把黄泥烤干。胡同疯狂地搂柴,树林里坟头上的茅草都搂光,矮的树枝也折光,勉强供上了没断火。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把黄泥差不多烤干了。
然后就是关键最后的时刻,胡同把牛皮纸卷着的宣纸放进泥罐里,再把泥罐放倒,倒在洞口,正要跳进洞里,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又把几根较粗的树枝截短,可以卡在坛子里不会掉出来的长度,放进去好几根。
然后人跳进洞里,把倒置的泥罐慢慢口朝下,放到了洞的底部。此时洞底部不仅硬,还有一层草木灰,事先已经把坛子口要放上去的部分的灰烬用脚扒开,但是底部本来就凹凸不平,所以坛子倒扣以后坛口周围是漏风的。
胡同拿出白天用两个铜板买的一大把蜡烛,想把蜡烛全部融化了封住坛口和地面的缝隙。现在洞里放上了泥罐,再站一个人已经很勉强,连转身都困难。胡同只好粗放操作,人先爬上去,点上蜡烛一根根丢下,趴在洞口用一根长树枝把蜡烛扒拉得靠近坛口周围一圈,然后再不断丢些茅草下去加大火势。眼看着蜡烛慢慢融化了,胡同发现蜡烛貌似不够,化开后到处流淌,并不能把所有缝隙堵上。
于是胡同用最快的速度,把树林及周围所有坟堆扫荡了一遍,收集了所有残存的蜡烛,丢下去。
此时天已经快亮了,可以听到村子里有早起的人声。来不及慢慢搞到尽善尽美了,否则有村民看到树林里冒烟,一定会来查看,看见他挖的洞就算失败。
胡同继续烧树枝和茅草,用烧过的树枝和草木灰慢慢把泥罐周边填起来,终于在天大亮的时候把坛子全部掩盖住了。然后把剩余的黄土黄泥一股脑全部堆上去,把洞口完全掩盖起来。
胡同松了一口气,又把树枝茅草做的简易床还原,再把昨晚特意留的最直最长的几根树干胡乱搭成了一个三角棚。剩下的茅草搭在棚子上,颇有点荒野求生的既视感。
刚坐下喘口气,胡同忽然想到,不好,万一今天狄大嫂又来树林,没有看到他垒的土灶,怎么解释?急忙跳起来,在棚子附近找了一块没有石头的空地疯狂挖起来。时间不够,只能挖一个那种下沉的灶,胡同急急忙忙干着,完全没有去想,今晚他就要走了,还需要把流浪儿的伪装做到这个份上吗?
是的,这是胡同天生善良的底线,人生原则的坚守。为了任务,对善良的农妇说了那些假话,骗取信任,不仅混得两天饭食,还顺利把任务完成到这一步。说要垒个灶,此事做不做都与任务无关,既然不关任务,就当是我的个人行为好了。
地灶很快就挖好了。胡同在上面摆上三块石头,天已经大亮。作为一个打短工的,此刻他应该去找狄大嫂,问下今天有什么工作。可是他站在树林边缘,遥望着村子里狄大嫂家的方向,却迈不开步子。
胡同想到,昨天晚上他偷了腌菜坛子,狄大嫂早上发现了会怎么办?不要腌菜只要坛子,如此反常,显然不是一般的贼。
会怀疑他吗?一定会的吧。毕竟其他邻居都相熟多年,知根知底,只有他是忽然出现,来历不明,会被怀疑也是正常的。
如果今天还要和狄大嫂打照面,该如何面对她?胡同深深纠结了。要么就这样失踪?不再见面?可是他过不了心里那道坎,总觉得分离应该可以更圆满,而不是让人最难接受的不告而别。
踌躇半晌,最后胡同凭自己二十年的阅历和社会经验做出了决定,既然昨夜偷东西的时候没有被抓现行,就当这个事情不存在就好了。然后该说什么就说什么,有什么应付不了的。
想通了,胡同扛着锄头拿着镰刀,抬脚就往狄大嫂家走去。
狄大嫂已经煮好了粥,看见他就招呼他来喝粥。胡同在小饭桌前坐下,看见桌上除了稀粥,还有好大两盘腌菜。胡同不禁心里一虚,急忙借着喝粥来掩饰。狄大嫂递给他筷子,说:“昨夜不知怎的,好像有猫打架,腌菜坛子翻了,破一个洞没用了。还好菜已经腌熟,怕是要两三天才可吃完。来,多吃点。”
胡同厚着脸皮,说:“无妨,腌菜几天坏不了,可以慢慢吃。”
狄大嫂又说:“今日我家没有活干,我已经帮你问了,老周家房顶漏了,想要补房顶,你若做得了,可去他家干两天。”
胡同忙说:“昨天回来忘记讲,我在城里印书坊找了一个活,今日就去试工,若试得过了,以后要每天早出晚归,村里的活就干不成了。”
狄大嫂面色略显尴尬:“这样更好,长久的生计总是比短工好。”胡同不敢看她的眼睛,努力让自己表情正常一点,一边喝着粥,一边说:“锄头和镰刀,我这两日用得狠了,有些钝,等一会我给磨一下吧。”
吃完稀粥腌菜,胡同被咸得又喝了两大碗水。然后坐在小院里,在一块青石上磨起镰刀来。狄大嫂自去菜园,胡同磨呀磨,昨晚操劳过度的双臂又酸又痛,强忍着磨完了镰刀,又磨起锄头。
等锄头磨利了,胡同已经汗如雨下,气喘如牛。狄大嫂提着一大篮子菜回来,胡同刚好磨完了,把锄头拼还原。将镰刀和锄头指给狄大嫂看,说道:“都磨好了,可以再用好几个月。”狄大嫂喜笑颜开:“辛苦辛苦!”
然后胡同站起身,作揖道:“这两日得大嫂关照,感激不尽。我这就要走了。”狄大嫂说:“去试工切记要听话,人家说什么就做什么,遇事多问人,不可自作主张。”
胡同再作揖,转身出了小院,径直往树林里去了。
回到树林,仔细检查了昨天晚上忙了一夜的成果,又清理了一些痕迹,确保看不出棚子下面的地面有异样。然后胡同在树林里默默走了一遍,想到这个原生态的郊野后世变成了市中心,不禁心生沧海桑田的凄凉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胡同毅然向着记忆里2000米外的传送点走去。
不慌不忙地走着,路线在脑海里很清晰,沿途也没有遇上任何路人,完美。走到传送点,胡同再三确认无误,就找了个大树,在树下的坟包旁躺下,就着树荫,休息起来。
毕竟连续两夜都累成狗,倒下就沉沉大睡起来。
睡了不知道多久,当胡同梦里和著名偶像女明星约在空中餐厅吃饭,第800次拒绝了女明星的求婚,画着精致妆容的美女伤心地对他喊:“你不答应,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胡同急忙伸手去拉,没想到用力过猛,自己的身体跳得过远,一下子从天台栏杆上掉了下去。身体被失重感支配,强烈的刺激使他肾上腺素疯狂分泌,恐惧得大叫起来!
按以往的做梦经验,梦到高空坠落会马上醒来。可是今天掉落了很久,久到胡同的心脏长时间处于骤停状态都快撑不住了,惨叫也早就停了,怎么还没有醒??胡同想到这难道是在睡着的时候被传送了?不会这么坑吧,万一人回去了可是醒不过来怎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