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没亮,厨房就开始工作,胡同也往灶下运了两趟柴。李大每天都要打新鲜豆浆,现在来了胡同,就把这活交给他,教他用个小石磨磨浆,滤浆,哼哧哼哧忙了一早上。
终于把主人家的早饭忙完,厨房一干人坐下喝粥。李大交代胡同,上午还有很多活要干,一起去磨坊取回前几日送去加工的小麦粉,回来以后和其它仆人一起清理地窖,准备要储藏过冬的青菜。基本都是出傻力的活,胡同倒是对拉小麦粉的驴车重点关注,留心了一下,发现一般都停在后门附近马棚,等到以后得到大罐,可以用来偷运出府。
清理地窖干了整整一下午,连胡同在内的五个人都弄得衣服很脏。结束后,烧火的厨娘通知胡同去见张总管,说要给他发一套男仆的新衣。
胡同在一个偏房见到了张总管,领到了一套灰色布衣,按了手印签领。胡同对张总管千恩万谢,说不尽的感谢话,张总管一拂手:“都是汉人,无需太客气,以后见到元人离得远远的就是了。”恭恭敬敬退出来,胡同回到柴房,打开衣服,发现里面还裹着新汗巾两条。终于可以好好洗一下了,胡同急忙去找一起清地窖混熟了一点的其他仆人,想约着一起去洗澡。
在过去的年代,洗澡是个麻烦事,大户人家有下人专门烧水还好说,将军府这种奴仆众多的大宅人手充足,条件比一般人家好了太多。有一个像模像样的浴室,虽然没有后世的卫生装修和先进的自来水,也聊胜于无。胡同学着别人拿了个木盆,就急匆匆往浴室走,被一个男仆一把拉住:“别!时间还早。”原来,浴室只有一间大屋,府里就默认形成了规矩,女仆先洗,然后才是男仆洗。
天色已黑,胡同和其它男仆一起等在外面院子,随意扯着闲话。每当有年轻女仆洗完了,湿着头发端着盆出来,年轻男仆们就忍不住直勾勾盯着看,看的女仆脸红红的,低头疾步走远。经过察言观色,胡同发现一个叫王小二的男仆和伺候太太的女仆春艳似乎有些熟络,听别人起哄才知,两人是同村出来的,已经订了亲。
胡同不禁微微一笑,不管世道多么艰难,人都是本能要繁衍的,何况是汉族这样十分重视血脉流传的民族?任务指南上详细解释了元初对汉人的政策,在几乎所有汉人都失去了社会地位成为贱民的时候,汉人在高压下仍旧顽强地生存着。并不断试图反抗,最终反抗获得了胜利。
这个时间,巡逻队也开始在府内提着灯笼走动起来。当两三人一组的巡逻兵走过来,所有男仆都闭嘴不语,低头,转身,不敢和巡逻兵眼神接触。胡同已经观察到,护卫将军府的不是什么家丁,直接就是张大将军麾下的正规编制的军队。看来张将军果然位高权重,深受元朝皇帝信赖。而且,卫队里一半是元人,一半是汉人,彼此关系颇有些微妙。
干了三天,每天早起做豆浆,胡同成了熟练工。同时也知道了,张将军虽然和元人一起共事,但是毕竟是汉人,全家老小还是汉人的生活习惯,豆浆是每日必喝,而不是像元人喝马奶羊奶。元人官员使用蒙古文,而且基本都不懂汉文,政务方面离不开大量汉人办事员,但是又不把汉人当人看,形成了元朝时期汉人知识分子的空前团结,才有了元朝没有文字狱的奇特现象。
社会上元人和汉人泾渭分明,除了政府部门,只有在将军府才能看到元汉杂处共事。胡同感到这反而使他方便行事。比如说,胡同想要去府里其他地方溜达,一般情况下是不行的。但是如果主动给某个元人军士提供点私人服务,就可以大模大样离开厨房小院,其他男仆也不能说什么。
这不,胡同又一次给某个跑到厨房揩油的元人军士当跑腿,扛着此人索取的一条腌牛腿,屁颠屁颠跟着军士走。经过一个门口,军士和院门口站岗的另两个元人打招呼,闲聊起来。胡同站在一边,乘机眼睛往院子乱瞟。看看离正门很近,看建筑风格,还有楼前挂的牌匾,很可能就是张将军待客和办公的地方。
胡同听做家务的仆人议论,说张将军自从病情加重,便不再参与议事,只专心治病,府上很少有客人来拜访,会客厅和书房也一直没有踏足。看见门口两个守门的元人士兵也是懒散样子,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又一日,中午饭过后,厨房忙乎完,人都分散歇息了。胡同拿了墩布,提着一桶水,大大方方走向会客厅。走到院门口,胡同只是示意了一下要进去干活,那两个军士也不懂汉语,只是看他穿着府里仆人统一的衣服,啥也不说就让他进去了。
顺利进了房里,胡同按耐住砰砰跳的小心脏,把相连的两间房看了个遍。会客厅没有,走进隔壁的书房,眼前一亮,和任务指南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两个大彩罐竖立在两边角落。走近摸了摸,记住尺寸高低,然后就开始默默擦桌子,擦椅子,假戏真做起来。等把两间房里的家具都擦干净,胡同头脑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干完活,大大方方提着水桶离开,胡同又提着桶去了井台。井台离厨房很近,也是为了厨房用水方便。胡同把头天换下的脏衣服拿出来洗,慢慢洗,待到确定厨房小院没有其他任何人了,就急忙把柴房里的砍刀拿出来,把井台上吊着水桶的绳索割断了,水桶落进井里。没有监控的年代,想做点什么事就是简单!
胡同假装没事人一样,去慢悠悠晾晒衣服。一直到了要准备晚饭时间,厨房的人来打水要洗菜,才发现井口绳索断了。
厨娘一下子慌了手脚,急忙喊起来,厨房的几个人都围过来想办法。在不发达的年代,应付突发状况的效率也很低,这种情况下,要么再去找一根足够堪用的长绳子,再系个水桶就可以打水了。要么用一个长绳子系上钩子,放入井里,把落水的水桶和半截绳子捞起来,把绳子连接上就可以继续用。但是由于这种事情很难发生一次,需要的东西不是马上就能找到的,而主人家吃饭是不能耽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