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白烟往上升腾着,茶壶的盖子时不时往上掀动。
是水沸腾将盖子顶起,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扰了一室安静。
偌大的宫室之中,只有区区几人。
宫女将壶盖掀起,捏了一撮苍绿的茶叶在指尖,欲往壶中撒上一把。
蘼芜宫的大宫女盎然悄然走过去,将宫女的手按住,淡然开口:“不必放茶叶。”
青厄君喝不得茶水,放茶叶进去恐惹殿下不悦。
宫女是新来的,还不知有青厄君在时,殿下不饮茶水之事。
脸上微微一愣,指尖松了一些,两根茶叶顺着往下掉去。
等宫女反应过来后,茶叶已经落了下去。
刚巧落入沸腾的茶水之中,两息之间,苍绿的茶叶在水中散开。
缓缓沉入壶底,茶色晕满整只水壶,宫女心一惊。
盎然轻扫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重新换一壶水。”
“是。”,宫女道,紧接着匆忙换了一壶。
棋子落盘发出'啪哒'的声音,灵绻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靠在柔软的榻上,腰身下同样塞了一个软枕,整个人有些困倦,双眼微睁:“同你下棋当真无趣,兜兜转转,既不让本宫赢亦不让本宫输。”
已经下了一个时辰,却连一盘棋都没有下完,灵绻也渐渐失去耐心。
和唐点儿下棋就是这点不好,不分输赢,只知享受对弈的过程,可倒是苦了与之对弈的人。
“不过打发点时间罢了,输赢不重要。”,对面的唐点儿浅笑着落下一子,柔和的目光又落在灵绻身上。
天空劈下几道巨雷,闪电划过天际的光芒,时不时照进屋内。
倾盆大雨开始往下落,彻底打破了寂静。
“变天了。”,灵绻含笑说。
宫室长廊之中,护甲相互碰撞的声音格外惹人瞩目。
将军静客走在最前方,青色胄甲衬得她英姿勃发。
两柄冒着寒光的长剑握于手中,剑尖滴血。
鲜红的血液没入长廊的红色地毯中,再也看不出任何痕迹。
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甲士,每一张脸都冷若冰霜,肃穆庄严。
脚步声,一声声敲击在人心上,看样子来了不少人啊。
灵绻身子坐直,和唐点儿一起望向门口。
蘼芜宫内响起抽气声,下一刻又被人捂上了嘴巴,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静客在门前停顿,朝身后做出一个暂停的手势。
大批甲卫停住,在门口排出一个整齐的队伍来。
长腿迈进宫室之内,静客反手持剑,在软塌不远处停下。
接着恭敬地弓下身子,道:“参加殿下,君上。”
静客,巫族战将,青厄君麾下第一猛将,听命于青厄君一人。
宫女没有受到惊吓,反而脚步匆匆,端着托盘走向两人。
两盏茶杯落在灵绻和唐点儿手边,灵绻用手背触碰了下杯身。
温度适宜,她抬起茶杯端在手中,身子倚靠在榻上,悠悠开口:“栾迦宫如今什么情况?”
事情交给静客去办,灵绻自是放心的,但尊皇灵力高深莫测,也不是好对付,唯恐变数啊。
既然静客毫发无伤的出现在蘼芜宫,想来是事情已办妥。
静客头稍抬起来,目光灼灼:“禀殿下,栾迦宫已尽在掌握之中,请殿下放心。”
今夜突袭,栾迦宫措手不及,拿下也在预料之中。
胸中闷气轰然散开,灵绻露出一抹明媚的笑意,接着又道:“我大哥可有受伤?”
笑容虽明媚,目光却落在长剑之上,长剑染血是有些不妥,静客将剑收回,回复道:“禀殿下,尊皇未有所伤,只是栾迦宫有个别不听话的,故才动了一场干戈,耽误了一些时间。”
“很好。”,灵绻笑着点头,又对唐点儿说:“静客立下大功,你这位做君上的可得好好奖赏一番。”
唐点儿轻笑一声,目光流转到静客身上,静客陡然挺起胸膛,回道:“为殿下办事乃臣之本份。”
笑声从唇间溢出,灵绻舒了一口气,将茶杯放下,说:“兵不血刃是为最佳,本宫与尊皇乃一母同胞,也不想手足相残,若不是他执意巫冥友好,本宫也不会出此下策,不过说到底还是多亏了别静,望舒别家以阵法出众,若不是别静设下阵法困住尊皇,本宫今夜也不会赢得这么容易。”
“别静为殿下分忧乃职责所在。”
灵绻笑声变得尖锐一些:“算她识相。”
望舒之乱持续万年,巫族为此折了一位观瞻王和巫后,连累栾迦宫一蹶不振,大权落于蘼芜宫手中。
蘼芜宫掌权已有七万余年,虽无虚名却有实权,巫族实际的主人早就是灵绻公主了。
只有尊皇日日迷醉,看不清形势,以为他振臂一呼,所有人都得听他的。
唐点儿眉头稍展,含笑不语,别静活了那么大岁数,是比旁人看得清,知道该站哪一边。
“还是你想得周到一些,如今巫冥友好,新魂持续投入巫族,比以往抢魂要来得快,我们巫族休养生息一番,不消千年必能恢复生机勃勃之象。”,提及此事灵绻笑意盈盈,目光也温柔许多。
如此一来,可比辛苦从冥府底下偷一些散魂好多了。
“殿下过誉。”
灵绻含了一口温水,里头一点味道都没有,到底是喝不惯,长指甲挖了一点茶叶放到杯中,用茶盖将茶叶撇进水中,茶叶沉入杯底,她又道:“趁着这些年,把混进咱们巫族的探子都好好清算,等到千年之后本宫定要和冥府算个总帐。”
“是。”,唐点儿神色自若。
“对了,都城安定下来后,你去一趟愿城吧,孟阏受了重伤本宫不大放心,愿城就剩一个巫罗主事了,她毕竟是乌垣王的亲妹妹。”
虽说乌垣表面臣服,但乌垣王野心勃勃,可不能视之不见。
唐点儿眉头一挑:“以何名目呢?”
孟阏曾上报愿城有别欢作乱,原只是懒得理,放之任之,现在不正好吗?灵绻浅酌一口,看着她说:“不是还有个别欢吗?让她逍遥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