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阏手指互相抠着,低着头不敢看他,好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鬼母又吸了几个修道之人的精气,她将尸体赏给了何大叔,何大叔说咱们庄里种不出东西是因为土地贫瘠,于是拿他们的尸体做了化肥,又拿去种了这些菜。”
她实在不想说出来的,雎陈是人族,压根就瞧不上妖魔鬼怪的做派。
不喜落叶山庄的屠戮行为,更不会吃用尸体种出来的菜。
怕他不高兴,阿阏又说:“你若是真想吃东西,我去找索引讨几颗果子来。”
为了讨他开心,她说话小心翼翼。
雎陈轻叹一口气,拉起她的手说:“没关系的,以我的修为早已不用吃东西,我们不吃了。”,下一刻他又想起了什么,忽然道:“阿阏,寻两张红纸和笔墨来。”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黑色的身影如同乳燕一样冲了出去。
片刻后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手上抓着两张纸和笔墨。
“雎陈你要做什么?”,阿阏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他不语,她也不去吵她,看着他将红纸铺到石桌上,然后拾起笔。
笔尖沾了黑色浓墨,在纸上行云流水书写一番。
此生共相依,年年复如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阿阏又看着他,在红纸左下角写下他们的名字,好奇地问:“雎陈这是什么?”
他面色有些发红,揉揉她的发丝轻声说:“这叫做婚书,不过我也从未写过也不算正式,你且收着。”
“婚书是什么?”,阿阏脑袋歪了过来,她不太懂啊。
他笑笑说:“你收着我的婚书,往后就可以跟人说是我未过门的娘子了。”
未过门的娘子吗?阿阏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她双眼连眨都不敢眨,脸上涌上一股热意,她慌忙拿手去扇,直嚷嚷着:“脸好烫好烫啊。”
他又抬笔在另一张红纸上抄了一遍,嘴角含笑说:“你一份我一份,记得要收好。”
将红纸上的墨吹干后,阿阏小心翼翼地将纸收了起来,这得一定收好了。
将婚书贴身收好,他的手碰到脖子上的青色玉玦笑了。
小心将绳子解下来,玉玦躺在他的手心泛着幽光。
“这不是你阿娘留给你的遗物吗?拿它出来做什么?”,阿阏问道。
雎陈没有回她,双手拇指和食指同时用力,玉玦瞬间碎成两瓣。
“你这是做什么?这是你阿娘的遗物啊。”,阿阏心疼地叫道,他往日可是很宝贝的啊。
“无妨,你将这半块玉玦收好。”,他将一半递给她。
阿阏觉得他有点奇怪,但还是点点头,将玉玦和婚书一起收好。
他道:“我记不得你时,你就把玉玦拿出来。”
又要记不得她,是不是还要离开?阿阏不太确定他的意思,声音中带了一丝颤抖:“你还要走?”
“别走好不好?”,阿阏委屈地看着他。
是不是因为玉玦和婚书,那她不要了。
她红着眼眶,连忙将玉玦和婚书塞进他怀里。
雎陈脸色变了,阿阏瑟缩一下,他看自己的眼神太可怕了,不停地抠着手指,时不时偷瞥他一眼。
雎陈面色不愉,握住她的手又将东西塞了回去,他说:“这是能收回的东西吗?”
“哦。”,阿阏只是哦了一声,看似不大高兴,连看他一眼都不愿。
“我在外面还有一点事没有办完,如果我没回来寻你,你就带着东西去寻我。”
“哦。”,阿阏还是闷闷不乐的。
“阿阏我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等办完我会回来,然后永远陪着你,你最后等我一次行不行?”
最后一次了吗?然后就会永远陪着她吗?
阿阏望着手里的东西发呆,好半晌才发出声来:“行,但是你可以多留两天吗?”
雎陈应下了,白日里他酿着梨花酿,她闲着无聊给他编了个络子。
手指灵活地打着结,将剩下半片玉玦串上。
拎着最顶端的绳子晃了晃,淡青色流苏在空中扬了扬。
他嫌半片玉玦戴着硌人,她就编了个剑穗。
当她拎着剑穗到院子里时,雎陈正卷着袖子打水。
“把莫忘拿出来。”
“要它做什么?”
“莫忘剑柄光秃秃得,我给它编了剑穗。”,她提着剑穗晃了晃。
他走了过去擦擦手,络子编得很漂亮,但是他还是捏着她鼻尖说:“别这样说莫忘,莫忘会生气的。”
鼻子很痒,阿阏才不管,手朝他伸过去:“给我呀?”
拿她没办法,莫忘剑从他身后飞出,围着她飞了一圈,正好落到她手心。
给莫忘系上剑穗,阿阏轻拍了下剑柄说:“好啦。”
莫忘似乎是很高兴,系上剑穗以后,围着阿阏和他飞了整整两圈后,才飞了回去。
雎陈笑容淡淡,从怀中取出他的一半婚书,将之放到了剑鞘之中。
他修的是剑道,一生只择一剑。
于他此生最重要的两样东西,如今都在莫忘身上了。
又过了两日,雎陈离开山庄。
日落日升,阿阏足足等了十个来回。
最后她没有等到雎陈,却等来了他的师门。
南坼带来了一场屠杀和大火,从此家破人亡。
梦中的火光将她吞噬,只剩下刺目白光,孟阏终于睁开双眼。
入目是红色的纱幔,她知道这里是哪里。
是梨心园,她待了几万年的地方。
飞霜走到床边,低声说:“君上,您终于醒了。”
脑中一片混沌,反手撑在床上,孟阏挣扎着坐起,问:“燕绥呢,我记得是他送我回来的。”
“君上您已经昏睡三日了,他也早已回去。”,飞霜如实说。
怪不得这般难受,孟阏按住脑袋动了两下身子。
在一旁的飞霜神色担忧:“君上万万不可再妄动灵力了。”,连着昏睡三日,这还是头一回呢,把她们吓个够呛。
“本座心中有数。”,孟阏微不可见地叹息一声,接着自言自语:“那还有两日了。”
也不知王雁声有没有把东西还来,若中间出了岔子,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