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城门往上拉起。
茶棚里一锅沸水滚了许久,白色雾气随着寒风飘散。
茶伯今日不见人影,孟阏一个人坐在茶棚里,接连煮了几大锅的热水。
后厨里新端出来一笼糕点,热气与香气齐飞,笑颜趁着掀开笼屉的功夫,摸出两块丢给燕绥。
糕点是大厨的拿手糕点,形似桃花,馅子也是用桃花做的,取名叫桃花酥。
燕绥摸摸手里的糕点,又望了眼孟阏。
茶棚基本没什么生意,孟阏打大清早就靠着炉火坐着。
想起昨晚的事,燕绥从柜台抽了一张油纸出来。
桃花酥好好地包在油纸里头,燕绥朝着排骨喊了一嗓子:“我出去会儿。”
客栈里也不怎么忙,也就坐了一桌客人,排骨忙着给客人倒酒,头也没抬得回道:“快去快回。”
燕绥将油纸揣进怀里,一路小跑到茶棚。
孟阏正在搅动茶水,茶叶在沸水中飘散开来。
一个油纸包举到孟阏面前,燕绥笑着看着她:“孟阏,请你吃。”
孟阏早就听见了脚步声,只是没想到是冲着她来的。
“拿着啊。”,燕绥见孟阏没有动作,笑着又将油纸包往她面前塞。
孟阏愣愣地接过油纸包,香气从里头传出来。
“是大厨做的桃花酥吗?”,孟阏觉着味道熟悉。
燕绥点点头说:“是的,你吃过啊?”
孟阏头低了下来,小声说:“听客人提起过。”
“听过没尝过?那尝一尝吧。”,燕绥催促她。
“不用了。”,孟阏将油纸包又推了回去。
燕绥一愣,他挠挠脑袋说:“你不爱吃吗?”
孟阏:“无功不受禄。”
无功不受禄?燕绥被她这话给打击到了,他说:“你昨晚救了我的事情,难道都忘了吗?”
救命之恩啊,一百块桃花酥都还不了的恩呐!燕绥不住地想。
孟阏继续搅动着茶水,雾气将她的侧脸蒙住,只听到她的声音:“举手之劳罢了。”
燕绥跟霜打了茄子一样,他说:“你的举手之劳可救了我一命啊。”
孟阏忽略掉他眼中的委屈,继续搅动着茶水,燕绥摸了摸鼻子,又道:“外头都在传,这几日的杀人凶手是银川君,你一个姑娘家多少还是注意些吧。”
能够获封君位,哪一个都是不好相与的。
巫族以皇室为尊,巫皇又称尊皇。
尊皇之下有三王,分别是观瞻王,望舒王,乌垣王。
三王之下便是诸君,一皇三王皆是世袭,但巫族的君位却是实力为尊。
踏着无数鲜血立下赫赫战功的才能获封君位,不世袭不禅让。
一个姑娘家,再厉害能比过巫族的银川君吗?
提起近日的杀人事件,孟阏停下手中动作,脸上没有多大表情,她垂下眼眸:“怎么,你也觉得是银川君做的?”
银川君有这么声名赫赫吗?一出了事情就全往她头上想?
“不是我这么觉得,全城都这么觉得啊。”,燕绥想也没想地回她。
在巫族,法术各有不同,银川君就是驭冰的佼佼者,更何况这些人的死因,都和许多年前相似,很难不怀疑到银川君身上。
孟阏搅动着茶水,淡淡应了一句:“嗯。”
燕绥撇嘴说:“如果不是银川君,城主府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动作?”
银甲卫负责城中安全,可这事出了不少日子,银甲卫就像是没有看见一样。
银川君身为银甲卫统帅,做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手底下人当没有看见也是情理之中。
燕绥的话让孟阏心里不大舒服,她将勺子丢开,用抹布擦净手上的水,而后又随意地将抹布丢到灶台上,语气淡淡:“你说得极是。”
燕绥没有注意到孟阏的不对劲,倒是看见了抹布上沾了几处红色的痕迹。
点点红色显眼无比,刺痛了燕绥的眼睛,他的视线落到孟阏手上。
十根指头泛着青紫,每一根从指甲处裂开,深深的,翻着肉,其余地方虽未裂开,可也有一颗颗似红豆大小的斑点。
“你的手?”,燕绥眉头紧蹙,姑娘家也不知爱护自己的手。
昨日就发现孟阏的手冻得乌紫,今日靠得近,才发现如此严重。
她的手怎么了?孟阏闻言轻抬起手,又在眼前转了转,漫不经心地说:“难怪这几日觉得手有些胀。”
燕绥:“只胀不疼吗?”,都裂成这个样子了,竟然还能用这样的语气说,有些胀?
被燕绥看得实在是不自在,孟阏忍不住将手藏在了身后,灵力在身后调动,银色光芒缓缓包裹住整只手。
“你等我会。”,燕绥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说,丢下这句话的燕绥转身就往客栈里头跑去。
身后的银色光芒褪去,孟阏不解:“什么?”
燕绥匆匆忙忙地跑进后厨,排骨在大堂叫唤着:“你干嘛呢?”
“大厨,给根萝卜使使!”,燕绥扯着嗓子喊道。
客栈里唯一的大厨正坐在摇椅上晃着,藤椅上铺了一层毯子,躺在上面好不自在。
大厨名唤千娘,姓什么不太清楚,也不知在愿城多少年了。
指尖染着红色豆蔻,纤细的手指夹着一根烟斗,时不时砸着一口,喷出一道白烟来。
千娘吐出一层烟雾,眼尾还带着一丝迷离,用烟斗指向不远处的菜篮,道:“跟那儿呢,自己拿去。”
篮子装满了菜,上面还有水珠,看上去十分新鲜。
燕绥瞧着欢喜,手朝菜篮子一伸,萝卜直直朝他飞来。
紧握住手心的萝卜,燕绥朝千娘说:“谢啦,千娘。”
跟来时一样,走的时候也是匆匆忙忙的,燕绥握着一根大萝卜直往外面冲。
笑颜看见他这幅模样,忍不住和排骨说:“怎么?他这是准备和谁打架去?”
“咋滴,谁打架还带萝卜啊?”
“说得也是。”
排骨视线跟了燕绥一会,跑去找茶伯家侄女做什么,心里虽嘀咕着,可嘴上不敢惹笑颜,扬起笑脸道:“那小子八成是春心动啦。”,说完转身给客人倒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