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头,他不会回来了,可却来了一个和他相似的人。
扶风久未等到回应,这才将头抬起来,恰巧瞧见她的那一眼,眉间存着困惑。
跟随孟阏许久,扶风还从未见过她有过迷惘的时候,本就是在冥府手底下偷魂,一般都是速战速决,何时有过拖沓。
“回府。”,孟阏垂下眼眸说。
······
······
······
烟雨巷中走出一个颤颤巍巍的人,腰身佝偻,手提着水瓢,在门前浇着花。
因为尊皇诞辰,愿城都挂上了红绸,索引的屋子也不例外。
她的手发着抖,却紧握着水瓢不肯放,即使水洒到台阶上也没有停手,仍旧重复着浇水的动作。
都聆看见索引的背影,忍不住红了眼眶。
埋藏在深处的记忆全都被拉近,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的故人就在眼前,却已至迟暮。
“烟雨巷不欢迎外人,速速离去。”,苍老的声音从巷口传来,索引感知到了陌生的气息,面露不悦,冷冷地开口。
头低了下来,都聆捂住鼻子轻吸了下,泪水含在眼眶中,眼尾却染上一抹笑,她笑着开口:“索引,好久不见。”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索引手中的水瓢掉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水顺着台阶流了下来,看起来一团糟。
索引缓缓转过身去,眼睛眯了起来,她的眼睛看不太清,只能看见水绿色的身影。
但那声音,是索引一辈子都不会忘的,是都聆啊!
都聆吸了吸鼻子,快步走了过去。
当都聆越走越近时,索引终于看清了她的脸,朝着都聆伸出颤抖的双手。
“都聆,是你,真的是你。”,索引颤声说。
两双手就这样握在了一起,即使看上去那么的不协调。
一双手,白皙如玉,另一双,形如枯槁,却紧紧地握在一起。
“你还活着。”,声音断断续续,索引的身体大限将至,见到都聆时情绪太过激动,说话有些费力。
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都聆说不出半句话,只能点点头,握紧了索引的手。
索引的身子不太好,站在外头吹了会冷风就不大舒服,都聆扶着她回了屋子。
屋里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都和落叶山庄时一模一样,看得都聆感触不已。
“这些年我守着山门不出,你和阿阏身在巫界,若是我能早点来愿城,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相见的地步。”,都聆感概地说。
索引叹了口气:“我这幅身子用不了多久,只能死守在愿城,至于阿阏,她职责所在也出不了愿城。”
听到'职责'二字,都聆倒是有些好奇:“阿阏,如今在巫族是何身份?”
也不止是巫族,旁的种族也是如此,有身份地位的,都唤一声封号,若是都喊名字,也不至于白白错过这么多年。
今日遇上阿阏时,都聆差点不敢认,阿阏变了,变得不一样了。
若不是和雎陈站在一起,都聆怕是不敢叫出那两个名字的。
“阿阏,她。”,想到孟阏如今的身份,索引欲言又止,她又叹了口气,握紧了都聆的手,说:“莫要说她了,倒是你为何来愿城啊。”
另一只藏在衣袖中的手,指尖轻颤,她此来巫界身怀要事,怕连累索引,都聆面上不显,不动声色地说:“去巫界一趟,帮我师姐递个口信。”
索引没有深究,只是'哦'了一声,看上去没有什么。
只是过了一会,索引突然'咦'了一声,她道:“那你怕是来的不是时候,恰值巫皇诞辰,巫界不许外族出入。”
都聆眉头皱了起来,只觉得此事颇为难办,她去城主府报备也是因为此事被拒,怎么就赶上了这个时候呢。
对面都聆的表情变了,变得极为苦恼,索引担忧地开口:“是有急事吗?”
“嗯,我既应承了我师姐,必不能拖得。”,都聆如实相告。
索引点头称是:“理当如此。”
手指在桌上摩挲了几下,索引抬起头说:“天色已晚,你在我这里住上一宿。”
都聆也是知晓愿城规矩的,外族之人不容在愿城过夜,此时还留在索引的住处,若是让愿城守卫发现,索引怕是要有大麻烦了。
“不必了,我随意寻个地方便可,愿城不留外族过夜我还是知晓的。”
谁料索引只是冷笑一声,颇不在意地说:“安心住下吧,烟雨巷无人敢查。”
银甲卫直属于孟阏,孟阏说不准进烟雨巷,哪个敢擅闯。
索引自信的模样看得都聆有些失神,烟雨巷和落叶山庄一样破落,索引是凭什么有这样的自信,愿城守卫不敢查进来?
“明日你便拿着令牌入巫界吧。”,索引从腰间掏出一块雪色令牌。
都聆接过令牌细细打量一番,圆的形状,用的是白玉,上面结了好看的络子。
络子应当是阿阏编的,都聆依稀记得,阿阏编络子的手艺还是顶好的。
握在手中散发着余温,应该是上好的料子。
“这不是血玉令吧。”,都聆提出疑问。
血玉令,以血玉为料,通体血红。
索引的这块令牌通体雪白,令牌中央有一个大写的'川',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这是阿阏的令牌,我平日里用不着,你就带着好进出巫界。”
是阿阏的令牌吗?都聆听得稀里糊涂,她道:“阿阏的令牌吗?”
索引道:“是阿阏的令牌,她的令牌通行巫界无阻,你且拿着就是。”
手中的令牌如同烙铁一样烫热,都聆看着索引的目光变了:“阿阏,如今究竟是什么身份?”
是什么样的身份,阿阏的私人令牌竟然通行巫界无阻。
“我们初入巫界的几十年,阿阏入了长公主的眼,得长公主赐姓,是为孟阏。”
忆起那段往事,索引只觉得浑身乏力,她也不知那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索引只能深深叹息一声:“过去是阿阏,现在的是孟阏,不一样了,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