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开始了，张惠和同事去广西开会，会后他们留在那里玩了几天。张惠回来的那天晚上，大雨滂沱。她给唐清看完数码相机里的照片后，唐清问她：“你玩得很开心吧。”“才不是呢，这只是表面上的。”然后，她给他讲了一路上发生的事情：“我们是和另一个部门的人去的。这个部门获得了公司奖励，所以他们这次的旅游是免费的，可我们却是自费的。这倒也没有什么。行程是由那个部门的人来安排的，可是让人气愤的是，本来讲好是1000多元的旅费，等到出发前一天，他们提出要每人增加400元，说是因为订不到普通酒店了，只能住800元一晚的五星级酒店。一个去过那里的同事向旅行社的人提出异议说，那里有许多客栈，提前可以订到，便宜又有特色，也很干净。可是旅行社和那个部门的负责人不予理睬。在旅行途中，行程安排也是拖拖拉拉，本来上午的游览总是被放到下午，导游也不怎么做讲解。反正，我们觉得这里面一定有猫腻。”“以后还是不要和这样免费旅游的部门一起去了。”“是啊，我们都后悔了。
更可恨的是冯塞烟，她是我们部门唯一去参与安排行程的人，她好像还很袒护旅行社。”他安慰她说：“不要管那么多了。有些事只要心里有数就可以了。你可不能像我这样和公司斗，知道吗？”“我当然知道。我只是因为自己的钱花在了不该花的地方而感到不痛快。”张惠叹了口气，接着说，“冯塞烟这个人，只有拍马屁的本领。她一天要和她的老板Fatty通好几个电话，先和老板说自己今天做了什么事情，然后又说在自己的影响下有哪些事情朝好的方向发展了。可是，她做过什么啊，都是我们这些人在做实质性的事情，她最多同意或反对罢了。可是到了Fatty那里，就都成了她的功劳了。她真是有手段。”“这也是她的本事啊。不管是好才还是孬才，只要有本事唬住老板，就够了。”“可是，如果A公司都是由像她这样喜欢吹嘘不做实事的人担任重要职位的话，那这个公司就危险了。或许以她这样的能力去做公关还不错，能说会道、左右逢源的。而且我还发现，只要Fatty一出差，她也就没了踪影，总是下午才来上班，一来就开始打电话，而且大都和工作没有关系。
反正还有我们撑着，我们没有过错，她也就相安无事。而她的职责仿佛就是扩大她自己的影响力，用她谄媚的笑去讨好一个个老板。”“拍马屁是成本最低的贿赂，何乐而不为。人在这个染缸里，就必须服从它的游戏规则。”“可是，你为什么不服从呢？”“我所说的游戏规则是指人际关系方面的，这种人际关系在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在所难免的。我所不服从的是关于正义和道德的扭曲，与此无关。”她不说话了，刚才的怒气也被他的话消去了一半。在他们相识之初，他就曾经问过她：“这个公司适合你吗？”她总是会不以为然地说：“当然。”但是她那种刚烈而真诚的性格真的会同这个公司合拍吗？现在，他发现，她不适应的不是这个公司，而是那些游戏规则。“我好羡慕我的一个同事，她马上要走了，现在正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张惠说。“你不用羡慕，到底是她自己要走，还是公司让她走的，你想过没有？”她惊讶地看着他。“大公司很自然会在适当的时候，以一个适当的理由，让一个它认为不适当的人离开。因为他们知道，一般的员工都很好说话，不会反抗。”“怪不得。
我当初刚来公司的时候，老是看到许多人离开，同时也有许多新人进来，这里面有多少不得已，谁知道啊。”张惠无奈地说。“你最好不要在老板面前对这方面的事情妄加评论，老板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你要做一个有责任就勇于承担，永远不放弃自尊的员工。”她点点头。唐清的话让她明白，只要地球还在转动，就有许多事情会周而复始地发生，就有许多需要平衡的问题摆在每个人面前。生存的压力和竞争的激烈逼得你不得不时常在两件事物里权衡和抉择。有时，他觉得对不起她。看到那些装扮入时、悠闲逛着商场的太太们，他就想到正在工作的她。他真希望，在平淡的日子里她能过得幸福开心、无忧无虑，这是男人的职责。如果他拍拍Kosna等人的马屁，或许他现在会是不同的光景。但是唐清不愿这样做，他相信张惠会理解他的。张惠说：“我哥哥回来了，他要和刘云举办婚礼了。”他笑笑，说：“结了婚，他还回加拿大吗？”“不回去了，他在加拿大可能还没有在这里赚钱多。他这次回来，发现刘云买的家具太奢侈了，有点儿不高兴。的确，虽然说他们有些钱，但是也不至于奢华到那种地步。
”“你哥哥爱刘云哪点呢？”“我真的不明白。她并不漂亮，性格也不好。像我哥哥这样事业有成、人品又好的男人，完全可以找一个乖巧一点儿的女孩。”“等他们结了婚，你要是不喜欢待在那边，以后可以多到我这里来。”“嗯，还是你这里自在。豪宅的水龙头里淌出的还不都是一样的水，关键是自己过得是否舒心。”她能这样想就好。他们俩虽然没那么有钱，但是一样可以过得很开心。现在，他带薪休假，但生活还是很充实的。他偶尔会去他同学开的公司帮帮忙，出谋划策一下，或是在家里上上网，静下心来看看书。他发现，这些日子里他收获很多，不再像以前，只为销售数字而活。和张惠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有时会去图书馆待上大半天，在一排排书架里找寻自己喜欢的书，然后在洒满阳光的阅览室里细细品读，这样的感觉很不错。在他家附近的文化馆里，有一个小电影院，人很少，不那么嘈杂。那里常常举行不同内容的影展，从法国电影到印度电影，他们是忠实的观众。在电影院里，他们喜欢坐在高高在上的后排，对着宽大的屏幕去感受别人故事里的缤纷。只遵从自己心底的意愿，而并非被物欲牵着走的生活，才是最真实、最幸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