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山,你是被下了降头不成?怎能提出如此无理要求。”一个家族长老呵斥他退下。
自然,玉牌留下。
“家族生你养你,你不知感恩也罢。可你竟目中无人,要割去名下的水墨坊,当真不错。”另一个长眉老者狠狠剜了他一眼,阴阳怪气。
“三长老说的没错,看来终究还只是一个外人,贱人妾室的孩子到底只是个白眼狼。”
四下人言恶语,丝毫没有将这云家姐弟放在眼中。
“那……”云小山突然拉长了声音,四周安静:“高家主打算如何?”
“不如让我先来为高家主好好捋捋。”
“首先,我与姐姐姓云,这是我与高家毫无联系的前提。虽说高家为我姐弟提供了屋檐,但莫要再提血脉人伦。当初母亲下嫁于此,且不说因为一心想要振兴家族劳累致死,就是她带来的嫁妆也让家族吃了一年的老本。”
云小山侃侃而谈。
闭上眼睛,周围的目光反而让他更容易忽视:“家族困难,姐姐云岚独学箭法,挣得的赏金全部上交家族,可试问家族,可曾感恩半分?我姐姐如今已是职业赏金了三年,这三年来,亦是对得起我们欠下的人情债。”
“那是她的职责,为了家族,就算是生命也要忘身于外。”一个老者反驳。
“小山,别说了。”云岚想要打断他,可那里还有半分勇气。面对荒妖时尚可一箭面生死,可这里均是活生生的人呀。复杂无比,心机变化不断,善良与邪恶并存的人类,在云岚看起来,比那些荒妖更加可怕。
“哦?那这位长老!”云小山突然扭头,睁开那灰色的双眸,准确将他锁定,把握得分毫不差:“请问?为家族争得荣誉者,是否应该收到嘉奖与鼓励呢?”
这个声音他还记得,曾经母亲去世时要下土安葬,就是他提议埋在山海关一带,终日面对黄沙满天。
“自,自然。”老人虽然成精,但不得不说云小山的凌厉眼神让他感受到了恐惧的气息。
“如此……云小山年仅七岁之时,便为救北穆城于水火,只身犯险暴露,通知城内家族荒妖入侵。事后被城主大人赞扬。不知?这是否在为家族争得荣誉呢?”
“这……”
“未得到应有的尊重也罢,可近一年来,你们把我的医药费也克扣的令人发指。这就是所谓的家族蒙阴吗?”
朗朗大堂,云小山的声音如同震雷般轰鸣众人耳膜。
啪!
“够了!”高善九阴沉着脸,一把拍在扶手处起身,“云小山,你当真要在今日与我高家翻脸?”
“不……”云小山摇摇头,扭头向外,丝毫不想再“看”这个枉为人父的家伙,“母亲去世后,高家就已经不再是我的高家了。”
哗!
场面一度紧张开来,一直压抑的高善九突然长发与紫髯高卷,看着云小山的眼神凌厉,气势汹汹。
“当真不错,谈吐语气与你曾经的母亲一般无二。”
云小山眉头一震,猛然“感觉”到高善九的心脏之处,一股黄金般的气流涌夺而入,如同烈阳般耀眼万丈。
“这便是息吗?”云小山喃喃低语,这是他第一次开始尝试起用“眼睛”看世界。
息,这个时代里最神秘,也是最为神奇的力量。上古有九天息壤被大禹治水使用,息壤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为治理洪荒江海打下坚固基础,从此‘息’便寓为生生不息之意。
息者,长者也。
武者为息可以强体魄,铸灵体,修大道;文者为息得以通事理,微格物,晓气运。
息是一切的源头,亦是一切事物的推动者,暗藏于空气之间,等待灵慧之人去探索。
北穆城偏远,可以接触到这些东西的人除了高级赏金猎人外,就只剩下防止荒妖入侵的军队和各位家主。而云小山也是曾经听一个朋友传说才了解些许皮毛。
修炼息的武者,在初期接触时,其实只会用它来延长一些寿命。更有甚者掌握诀窍,将它们贯穿于生活与战斗。
协助威势的人偏于攻击,像高善九,可以熟练把握好息的动向;擅长钻研阵法的人偏于守护,可以将息的气息储存在媒介中,同时也能够大范围布阵;擅长修炼沉淀的人偏于辅助,常常帮助战友疗伤,提供息的动力。同时养生长生,万物为根;而敏感的人擅长探查,利用息的动向随时掌握动态敌情。
可以说,正是因为息的存在,才让人类真正开始形象地掌握大道规律,利用它的力量在这片荒妖丛生的大陆中生存至此。
虽然现如今对它了解的人仅限于人族高层,可事实上已经有人开始用它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
“小子好胆!似乎是我们高家处处在亏欠你们母子,如此诋毁我们高家,家法伺候!”高善九咬牙切齿,手上一条化形的长鞭凌凌威风。
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许夫人还在一旁看着呢。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还是高家主恼羞成怒,往事不堪回首呢?许夫人可是见证者呢。”云小山还不忘拉了把看戏的人,有些得意,丝毫不在意那息的威势。因为他已经感觉到那股光团在逐渐消散,明显是后劲不足的迹象。
“罢,罢。”高善九突然颓圮坐下,似乎沧桑了许多。
云小山胸有成竹,鼻头一嗤。
息的使用并不是长时间的,若是身体强度不够,强行使用只会物极必反,减短寿命。
“那么马上就开始交接吧,我也不想再碍着各位长老们的脸。”
这次反讽倒是没有产生多少怨气:家主都没辙了,他们这些长老的话又有什么份量。
“少年伶牙俐齿,倒是让许娘子有些吃惊呀。”许夫人抬起头,眼神欣赏,刚刚云小山的不依不挠确实不错。但这一切表情在云小山这里皆是不能看到。
“许夫人缪赞了。母亲去世,来一个后生这里左右道理,在云小山看来还是做不到的。”
少年没有和她客气,刚刚她对姐姐的话语他可是在殿外听得一字不漏。
“呵呵,”许夫人掩掩嘴,“那是自然,小山的后生恐怕还需些年头才能出生呢。”
……
“小山,你刚刚可吓死我了。”
回房的路上,云岚紧紧抓住云小山的胳膊不放:“你告诉我,是不是高家这门下的几个墨水房你早就心动了。还有,你教小清学武,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也,也没有。”云小山扭捏着走路,脸色不自然:“姐,慢些。”
“哦。”云岚这才反应过来云小山的不便。“小清,照顾小山的事还是你来吧。”
“是,小姐。”
刚刚在这里打斗,两人并没有心存芥蒂。
“哼,得意什么?不就是几个水墨坊嘛,我高家还是给的起的。”颀长的黄色锻领立面长袍从拐角出现,阴冷的眼神忽暗忽明,正是高家嫡子高天韵。
“高天韵,你又想捅什么幺蛾子?高家主可是给你追备好了锦绣青云路,可别辜负了他和‘她’呀。”云岚阴阳怪气。
云岚所在的赏金地区人多嘴杂,可没少听说高天韵最近在夜场一掷千金,只为博得那絮红楼头牌一笑。
“在这个时候要是让你老爹知道了,恐怕就算是你娘要保你,你也要脱一层皮吧。”
“你!”高天韵脸上红紫交替,眼睛突然一亮,看了眼云小山,招呼着身后的下人:“既然今夜这云家姐弟要和我们闹掰,那也没有什么相互迁就得了。”
“明了一大早,赶紧把他们的东西搬出高府。”
“是。”
“哼,走着瞧。”云岚瞪了他一眼,右边撑着云小山离开。高天韵这招虽然毒辣,但云岚自然有她的关系圈,还是可以赶时间离开的。
否则只会被高家人明目张胆地从高府内扔出行李,太难看!
“哦对了,小清的奴籍似乎还在咱们府上吧。”这话突然让小清柔荑一抖,紧紧靠在了云小山侧身。
“不劳你费心。”云小山突然扭头,眼眸始终未睁,平静如水:“小清的奴籍,早在半年前就销了。”
“什么?”
周围人一片诧异,小清那紧闭的眼神突然蹦出泪花。
“原来,公子一直都在……”
要知道因为云小山的残疾原因,家族对他的月钱实在是少之又少。他和奴婢的吃饭都是问题,还要药品治疗,他究竟是从哪里攒来这笔不菲财富?
“当然是合法流程。以后,走着瞧便是。”云小山缓缓一步,浅浅话语,在左右两个女子看来却是掷地有声。
“母亲,小山长大了。”云岚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