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似离弦之箭,枪出霹雳弦惊,金盔银袍英姿非凡!只杀的北掳贼兵丢盔弃甲,仓皇北逃!正道是长剑横九野,高冠拂玄穹,慷慨成素霓,啸吒起清风,震响骇八荒,奋威蚋四戎!我晋国血腥汉子正该如是也!”
说书人重重地拍了一下面前的乌木小案,提声道:
“谁料晋历太初三年,狄国太子拓跋凌云亲提精兵一十六万,贼兵声势浩大,铺天盖地而来,兵峰直指凉州!预知三皇子如何巧妙破敌,且听下回分解!”
说书人说毕,右手托起一缺了把手的红色砂壶,举至嘴边痛饮一口,一脸畅快。
俞小单手里拿着油纸伞,坐在茶肆门槛上,一脸陶醉地听着故事,一声脆响,将他从凉州城外的战场迅速拉回到现实之中。
俞小单抬起头来,打量了那人一眼,只见此人一身灰布长衫,衣衫浆洗的微微发白,肩上还缝了几个补丁,男人身材轻瘦,双颊微凹,稀疏的胡子挂在嘴边,深邃而灵动的双眼中闪动着说书人特有的智慧。
“哎!金六嘴,金先生,你太也不厚道,每次都这样!可让我们急死了,内心直如猴抓猫挠般瘙痒难耐!”
周围一群衣着普通的汉子们望着中年男人纷纷抱怨道。
“在下实在体力不支,每天只能讲两个时辰,告谅!告谅!”
说书人一脸赔笑,左右捶打了一下肩膀,右手托起茶壶,从台上走了下来。旁边早有候在一旁的小厮及时递过一把撑开的纸伞,说书人左手接过,点了点头,悠哉悠哉地朝外走去。
“我晋国皇帝陛下勤劳国事、贤明无双;太子谦逊有礼,才德俱佳;二皇子素有识人之明,深受俊杰敬重;三皇子勇武非凡,十八岁便投身边疆,弱冠之年尚未婚娶,实在是我晋国士人的楷模!”一个身穿交领长衫的中年男人感慨地不已说道。
“唉!都怪我生的晚了些,要不然也能早点从军,和三皇子一起抗击贼虏!”
一个体格健壮,身高远超常人,五官却一脸稚嫩的少年遗憾道。
“都怪我爹!非说家里只有我一个独苗,不比那些兄弟众多的人家,要想从军得先娶个婆娘,留下份骨血!”
“唉!都怪我那婆娘,一下子生了三个,孤儿寡母的在家,实在照料不过,隔壁从小玩到大的狗剩子,现在都成了二十五个人中的行长了”
……
俞小单听了如此激动人心的故事,心中却总有一些不解之处,看着灰衣男子举着伞从身旁经过,犹豫了一下,忙也站起身来,悄悄跟了出去。
走到一处拐角,俞小单加快脚步,走上前去,好奇追问道:“金先生,为何说是三皇子?凉州城外的那场战争,小子之前听到的却是车骑将军徐庆功击败了进犯之敌,不知这是何故?”
看到面前突然出现的少年,中年男人忙停下脚步,又听少年发出如此一问,愣了一下,一脸古怪地看着少年,呵呵一笑:
“说书是在下的谋生手段,故事只为博人一笑,茶余饭后消遣闲暇而已。如果能壮我晋国士气何乐而不为?结果都一样,又何必拘泥于细节?”
男子说毕,抖了抖油纸伞上的雨水,从俞小单身旁走了过去。
“结果一样,不必拘泥于细节”俞小单望着说书人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思索着这句令他十分不解的话,最终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俞小单回过神,抬头看了看昏沉的天色,空中朦胧飘落的雨水,原来从游走于大街小巷之中,到停下来听说书人讲故事,已过去了半天时间,俞小单无奈一叹,从一处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加快脚步继续朝客栈赶了过去。
……
回到客栈后,俞小单将湿漉漉的雨伞斜放在一个空盆内,拿起布巾擦了擦身侧的雨水,最后又从小厮那要了一盆热水。
俞小单看着桌上幽幽的灯烛,一脸享受地将双脚泡在水中,脑袋里盘算着过两日,要去探查一下小妹阿愁的情况,想着许多没得的事情,一阵倦意袭来,抓起一块麻布,擦了擦湿漉漉的双脚,用徐妙锦指教的方法,运起体内灵气朝空中轻轻打了一拳,灯烛迅速熄灭,室内昏暗一片。
“果然厉害”俞小单开心一笑,扯过薄薄的棉被盖在身上。
躺在被窝里的俞小单双眼蓦地睁大,内心惊骇不已,“怎么被窝内如此温暖!难道有人刚刚睡过?莫不是小霏姑娘离开时房门没关好,有喝醉的汉子走错了房门?”
俞小单一脸惊愕,用手在旁边的被子上拍了拍,果然摸到了一个软软的身体。
“别烦我,忙着那”被子里面传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呓语。
俞小单听到声音,如遭雷击,身体变得异常僵硬,脑袋翁的一下炸开,只惊的后背浮出一层冷汗“这,,这要出人命了!”
……
俞小单半天方才平复了少许惊骇的心绪,用手无比轻柔地掀起被角,身体一寸寸地朝外挪去。
正在他无比谨慎地从被窝中逃离之时,徐妙锦扯了扯被子,转过身来,脑袋恰和俞小单撞在一起,睁开双眼的徐妙锦发出一声轻呼,心中一惊,立即飞起一脚朝外踹了过去。
“哎呦!”伴着一声痛呼,俞小单的身体腾空而起,越过厅前的桌椅,撞在了房间的木门上。
客栈外的小厮正在走廊内为其他的客人端送热水,听到背后发出的巨大响动,急忙扭过头去,谁料竟看到木门内破开一个大洞,木屑纷飞中,飞出一个身穿白色内衣的少年。
“啊!”小厮撕心裂肺地尖叫一声,丢掉手里的铜盆,也顾不得理会洒落在脚上的热水带来的痛意,连滚带爬地逃下楼去,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他的心头,“出人命了!”
楼内其他房间内的房客,纷纷披衣而起,打开房门,探出脑袋观察周围的动静,众人望着俞小单门前那个破洞,惊骇的说不出话来,是谁胆大包天胆敢在天子脚下逞凶伤人?
徐妙锦一脚飞出,一把掀开被子,手指在床上一点,身体腾空而起飘至门前,看着门上的破洞皱了皱眉,双手轻轻一碰,木门哗啦一声彻底破碎开来,徐妙锦提了提白色长袍,脚下布袜轻踩在木屑上,看着晕过去的俞小单楞了一下,朝四周验证一番,才发觉不是上清派的馆驿。
看着昏迷不醒的俞小单,徐妙锦心中惊慌不已,忙俯下身去,伸出手指点在俞小单眉心,度了一段真气查探了一下俞小单的身体状况,发觉还不算太过糟糕,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徐妙锦瞥了一眼正朝大厅惊慌跑去的青衣小厮,脚下白色布袜轻挪,身体转瞬出现在了小厮面前,伸出右手一把抓住小厮的衣领,面色平淡地看着他。
“他没死!你要是敢说出去,我现在就杀了你!”
小厮被徐妙锦看的心中惊慌不已,一股冷冷的寒意传遍全身,带着哭腔道:“省得!省得!小人省得!”
徐妙锦见他还算识趣,迅速松开右手,脚下一动,转瞬重新站在俞小单身前,盯着地上的俞小单一双细细的眉毛微微皱起,伸出一双小手,拢了拢背后散开的长发,随手在头顶团作一团,促不安地搓了搓双手,犹豫了片刻,终是将昏迷中的俞小单抱入怀中,微显羞赧地朝房内走去。
徐妙锦感受到盯在背后的目光,回过头示威般回瞪了一眼,四周的房门迅速关闭,发出一阵整齐的闷响。
“夫妻不和?难道是女采花大盗?……”躺在床上的众人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调动丰富的人生阅历,绞尽脑汁地推想着事情的原委,久久难以入睡。
……
天色昏沉仍不见小师妹徐妙锦归来,上清派众人内心担忧不已,要说有人敢在上京对上清派出手,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并且小师妹身手也已不凡,即便不敌也能逃脱,除非是不惑中境以上的高手,甚至是从圣境的恐怖存在才能将小师妹留下,但是这样的强者都大有来历,和上清派也无冤无仇,岂会不顾脸面对一个女娃娃出手?何况徐妙锦的身份特殊,非寻常弟子可比!
“我去俞小兄弟那里看看,说不定两人正一起吃酒那”
看着餐桌旁的师兄弟、师伯,程小乙忙安慰一句,放下手里的碗筷,站起身朝众人行了一礼,在门边拿起一把雨伞朝外行去。
……
“嘭,嘭,嘭”几声急促的敲门声在俞小单居住的客栈大门外响起。
“谁,谁啊?”软软躺在地上,被响动惊动,慢慢回过神来的小厮望着木门,声音微颤道。
“上清派程小乙前来探访俞姓小友!”
“啊!仙师啊!你可来了!”小厮急忙从地上爬起,激动地打开店门,一把抓住程小乙的衣角,忐忑道:“仙师,本店来了一位强人,意欲图谋不轨!”
“竟有此事!”程小乙听了心中一紧,莫不是真有不知名的强者在上京逞凶?联想到小师妹一早出门来了此处,难不成真的遇到了实力悬殊的高手?
“他人在何处?”程小乙急忙定下心来,朝小厮追问道。
“现在正在辰字二号房内”小厮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你先不要声张,我去去便回!”程小乙一听,心中骇然,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敢来天子脚下撒野,忙知会小厮一声,调动体内灵气,急急朝上清派馆驿飞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