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明大感意外,不明白为何镇远和尚突然就往外走,喃喃道:“即使我今日无心向佛……话说我不是还没做决定嘛,就说我无心向佛,还走的如此匆忙,唉……”,伸手搅了搅香炉里的骨头,愣道:“是不是看我肉炖好了,而他和尚又不能吃肉,嘴馋,所以早早开溜,免得纠结,哈哈哈……估计是了”,易明夹出一块大骨肉,满满得意:“哎哟……瞧这鲜嫩多汁”,一边吃一边扭头看了看大小姐,发现大小姐脸色稍微恢复了些红润,念道:“这马腹的肉炖人参,还真是大补”,又看了看大小姐怀里的癸水珠,暗道:这癸水珠乃四方神兽之一的玄武血肉所练,怪不得一路不再见猛禽,光是这血肉炼成的珠子就诛邪不侵,玄武得多厉害……那阴长生……看着看着,眼光顺着大小姐身姿往下,易明突然间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边吃边念叨:“万一……万一……她会上厕所不?,龌龊龌蹉,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这肉还真好吃!”,吃着吃着,易明瞟见大小姐双肩的钢针,啃着肉思索良久,长长的叹了口气,将柴火挪到大小姐身旁,便躺地上睡了过去……
清晨,易明一睁眼,恰和大小姐四眼相对,易明稍稍一顿,心肌节律瞬间失调,眼神摇摆不定,立马低头拨弄柴火,躲开了大小姐的目光,道:“气色好了很多嘛!”
大小姐眉头一挑,道:“谢谢你啊!”
易明忙道:“没事没事,若不是你,掉下悬崖的时候我……”,易明眉头一皱,义正言辞道:“你为什么把我推下悬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大小姐瞬间哑然,撇撇嘴道:“昨天我依稀听到你和那和尚的谈话,还以为有些许见识,没想到这么笨!”
易明一脸不服气道:“你倒是说说为啥突然间推我下悬崖?”
大小姐解释道:“在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和茅山五道打斗的时候,你不是溜下山了嘛,然后又跑了回来,肯定被那帮官兵当成贼了,那帮官兵追上了山,又有茅山五道在场,他们把你当成我的人,打起架来肯定不会对你留手的,对于你来说,只有悬崖下才有一线生机!”。
易明若有所思,缓缓道:“好像是这么回事,没想到你还挺关心我,那你们怎么不直接逃走?”
大小姐道:“逃,为什么要逃?若不是官兵赶到帮场子,谁输谁赢还不一定,我还打算和茅山五道周旋一番,问问癸水珠和老大的事呢,虽然在看到官兵布阵时第一时间想撤,不过已经晚了,而且星玥崖不到万不得已跳的,你我能安全活到现在是因为有癸水珠驱邪!”
易明道:“哦……也是,这地方谁知道会跑出什么东西来,你们怎么会打不赢官兵,你们这么啊啊的!”
大小姐道:“什么叫啊啊的?”
易明道:“就是……就是你们这么厉害,英气勃发,怎么会打不赢官兵呢?”
大小姐道:“那些个官兵,那叫啥,臭不要脸,知道九龙真气不?”
易明道:“不知道!”
大小姐无语道:“九龙真气乃龙脉之气,谁是天选的真龙天子,龙脉之气就上谁的身,上身的龙脉之气就叫九龙真气,真龙天子祭祀天地,昭告天下,封拜大将,将军便可携天子令,布八卦阵,引九龙真气入阵降敌;你是不知道,老二老三老四老五把地煞魔像都放出来了,被人捅了个稀烂,彪得狠!”
易明听得连连皱眉,话锋一转,道:“你那天晚上为啥把我从徐府劫出来?”
大小姐脸一红,嘟囔道:“这个……这个……谁叫你调戏我来着,活该!”
易明一听,连扇自己两嘴巴子,道:“好吧,是我……不应该挑逗你,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你叫什么啊?”
大小姐看着易明傲娇道:“南宫玲,怎么样,好听吧!你呢,你叫什么?”
易明愤愤不平道:“好名字!好名字!我会死死记住这个名字,化成灰都记得,不过这臭美的性格倒是有几分和我相像,我姓易,单字明”。
南宫玲道:“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记仇啦,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子啊!唉……你叫易……明?这名字有什么出处吗?”
易明深深的看着南宫玲,片刻,道:“日月亦为明……当年我和季伯良年纪相仿,我爹是他们家长工,我便做了他的陪读书童;上私塾时,他诗词歌赋背不上,老师不敢罚他,我就被罚咯,他出去玩,我就被老爷罚,说我看不住主子,我爹也因此挨骂,我爹便来打我,反正他犯的错都是我被罚,小时候吧我总希望快快长大,以为长大了就自由了,有能力了,我就能不用伺候季伯良了,我爹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打我了,我就怀着这希望和怨气一直活到了十七八岁,有一次,季伯良在庭院中作画,画了一对鸳鸯,准备送给他心仪姑娘,我一看意境甚差,便在一旁轻念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他回头一看我,扭头便在画中加上了山与树,小溪流于群山之间,鸳鸯戏与流水,孤舟独钓羡鸳鸯,作完画便差了其他下人送去,回头问了我一些四书五经里的内容,我一一答上来,他问我如何识得书、字,我告诉他:我在私塾外等待替他受罚时所听得的,回家又替他抄写诗、词、歌、赋,便会了读书写字,其实我每听到先生提问他时我都又紧张又害怕,每次都想进去告诉他答案,这样我就不用受罚了,但我只有受罚的时候能进那道门;季伯良听我一席话后沉默了许久,道:‘天地有德,日月亦为明,从今日起,你就叫易明,易有不易、变易、简易之意,明取日月轮转、天地有光、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之意,我还你自由之身,以后你便不是我下人,不过你还得陪我到私塾读书,其余的你不用费心,我自会安排妥当’,从此我便以兄弟的身份陪季伯良去私塾念书,那年,我的愿望实现了,我爹也在那年劳累过度猝死,哈哈哈,这恶毒的愿望居然实现了,我自由了,也有能力了,我是意气风发,活得好生自在,但去年,我娘病倒在床,我想尽一切办法都没能弄到一分钱,穷,把我弄得狼狈不堪,我拼命读书拼命读书,只为了考取功名,待功成名就后给我娘治病,实际上呢,我是在用为我唯一拥有的方式逃避现实,我接受不了我的无能,我只能无奈的坐在床头叹息,我本是心无所累,信仰着风霜高洁,现实是,穷,让自我的中心世界不堪一击,穷,让我的信仰全然崩塌,穷,让我的一切变得毫无意义,穷,让我跪在地上乞求生活平平安安,哈哈哈……后来,季伯良知我要考取功名,便请来郎中为我娘治病,让我安心学习,可是直到我娘去世我也没能高中……你昨日问我一个书生为何随身携带小刀,之所以你会感到奇怪是坊间对儒门的一种误解,认为书生只会舞文弄墨,其实六艺里面包括射、御之术,就是也教学生舞弄刀剑、骑马等!”。
南宫玲道:“你爹去世你就一点都不伤心?”
易明道:“当时我也问自己,心里不伤不哀,我虽然不爱我爹,但我也没想到我的心,冷漠到令我自己都开始发憷,小时候谁欺负我,我总是控制不住的哭起来,连小猫小狗受伤都会伤心,但我发现自从读书识字以后,特别是我能从文字间……理解作者的思想以后,心里越发的冷漠,我每天游走在市井之中,看着人们争吵、诬陷、打斗,丑态毕露,我不自觉的分析着每个人在环境中扮演的角色、利益点,有道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虽然道理我都明白,可我还是不能接受人会背信弃义、人会无所不用其极,于是我去劝说背信弃义之人一诺千金之利,劝说无所不用其极之人积善行德之报,后来,我才明白……他们追逐的利益点是生存所需,是被迫追逐,呵呵……我从此释怀了,冷眼旁观,保护心中‘德’,只以德行要求自己,却是没想到长年累月的心寒,将自己的七情六欲都给掩盖,最是薄情读书人,可悲可悲!”。
南宫玲道:“造孽啊,受了苦,还丢了心!那你现在是好人还是坏人?”
易明看着南宫玲,嘻嘻一笑,道:“木头人……给个肩膀,安慰安慰我这颗痛彻的心扉!”
南宫玲立马坐直,刚想抬起手臂就疼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身子便又卷了下去;易明听这一声惨叫心里一紧,赶紧上前将她扶靠起来,倚在墙上,看着她肩上的伤又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