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德利尔岛,旭日神山。此山高耸入云,陡峭险峻。山间的林木如宴会上贵妇的长裙一般,缠满了大半座山,而临近顶峰,反而草木稀少,地面以岩石为主。
山间小路上,走着一位健壮男人,他身着轻锁链甲和硬皮护手长靴,背着一把奇怪的剑,他看起来约四十余岁,但事实上已经一百二十多岁了,脸上的疤痕为他英俊的面庞添了些瑕疵,他的瞳孔像蛇一样,细长,透着狠毒的杀气。他的身后跟着一名穿着白衬衫的少女,女孩棕发,扎着利落的短马尾,衬衫角扎在马裤里,戴着身后背着两把剑,看起来充满着年轻人的朝气和活力。
“米洛丝,还有多久啊,我们已经走了半天的时间了。”少女的语气略微有些抱怨。
“到了。”男人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随着女孩的脚迈上最后一节台阶,景色变得豁然开朗。
山顶一片开阔,金色的太阳悬挂在碧蓝的天空之上。从悬崖边眺望,半山腰的云雾,不远处的村庄,城镇,哭泣者之河,还有分割艾比大陆和欧德利尔岛的流浪者海峡,一切都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一览无余。
“真漂亮。”女孩理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
“记着,艾灵,我们可不是来郊游的。”叫米洛丝的男人浅笑,接着他从行囊里掏出一瓶青色的药水,打开了软木塞。
“还记得太阳狮鹫兽和普通狮鹫兽的区别吗?”
艾灵捏着鼻子表达对米洛丝的抗议:“当然记得,话说你那药水闻起来就像婴儿尿布上的粪便涂上发霉的起司。是狮鹫兽煎药吗?”
米洛丝微笑着把那瓶恶臭的药水倒在了手上,在面部脖子上抹了抹,说:“狮鹫兽的嘴里常常挂着绿色的涎水,身上发出腐尸的腥臭,太阳狮鹫兽喜欢生活在阳光充裕的地方,所以它们身上几乎没有寄生虫,很干净,也因为如此,它们活的比一般狮鹫兽很长,身形也更高大。”
艾灵没有说话,皱着眉捏着鼻子看着米洛丝。
米洛丝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带着坏笑:“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会攻击同类,或者一个身上涂了狮鹫兽煎药的老头子。”
艾灵正有一丝疑惑,突然身后狂风大作,并伴随着巨大的拍翅声。
她猛一回头,看见了一只巨大的太阳狮鹫兽。
这牲畜翅展足足有五米多,身形比一只巨熊还要健壮,它长着狮头鹰喙,那利爪,凭指甲就可以刺穿艾灵的胸膛。
它冲着艾灵发出一声嘶吼。
“糟了!我们好像闯进它的地盘了!”
米洛丝摇摇头,喝了口水,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老家伙,果然还活着。”
看起来米洛丝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而太阳狮鹫兽伴随着一声怒吼俯冲了下来。
它的力量抓起一只牛飞上天可不是什么难事,艾灵就地翻滚,躲过俯冲攻击,顺势抽出了背上靠右的剑。
“那把叫天剑还是地剑来着。”米洛丝悠闲地看着戏。
“天剑!地剑斩人兽,天剑斩妖魔。”艾灵喊着。
“明明一把多曲剑就能应付,非要分成两把。”
鬼怪妖魔的灵体与人畜野兽不同,加以应付的武器也有所不同,米洛丝背后的怪剑称作多曲剑,机关精巧,可以通过注入不同的咒术魔力,使其变形,用以对付不同类型的敌人。但是艾灵认为多曲剑做工过于昂贵,也不便一般工匠维修,自己在铁匠铺订了两把外形,做工原料不同的剑,并命名为天剑和地剑。
狮鹫兽第二次俯冲下来,艾灵再次滚地躲过。但是这怪兽一直在空中盘旋俯冲,让女孩没有办法攻击到它。
“真烦人!”她气急败坏。
“嘎啊啊啊哈……”空中传来一声难听的嘶吼。又是一次俯冲攻击。
艾灵摆好架势,一手执剑,另一只手慢慢张开手掌。
“焰!”在怪兽撞来之际,艾灵没有躲开,而是猛地伸出手掌。
一股烈焰从她的手中喷涌而出。狮鹫兽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光吓到了,稍偏了下身子,艾灵被它巨大的翅膀撞翻,在地上滚了几圈。
而那股火焰只烧掉了狮鹫兽的几根羽毛,似乎并没有什么实际伤害。
“用“焰”阻退攻击的行为,愚蠢到仅次于用“霜”。”米洛丝摇摇头。
“老头子你话真多!”艾灵起身,吐了口唾沫,擦了擦嘴边的灰尘。
她说着,把剑插回了剑鞘,转身就跑。
“有点意思,狮鹫兽对背对它逃跑的猎物有强烈的攻击性,这孩子,在想什么?”男人托着下巴。
狮鹫兽果然兽性大发,双翼收敛,以最快的速度滑翔下来,它的目光死死盯着前面那个穿白衬衫的女孩。
米洛丝默默地摸向了剑柄。
“这个速度,撞上了,它的喙会把你刺成两截的。”
艾灵听着身后的风声,越来越近,身边的小碎石都开始滚动。
就是现在!
她往左侧一滚,紧接着,狮鹫兽巨大的身躯驶过她刚刚“逃跑”的路径。
真是千钧一发。这一下你肯定摔地灰头土脸!艾灵心想。
可这牲畜也十分老练,它及时双脚着地,利爪抓住地面,掀起了一阵沙尘,滑行了一段距离,它摆动身躯和翅膀来保持平衡,甚至来了个漂移,稳稳停了下来。
米洛丝的手离开了剑柄,松了口气。怪兽双腿一蹬,低空起飞,向艾灵飞了过来。
“始终要保持在空中吗?真是个谨慎的家伙。”
它飞的速度不快,所以在靠近女孩时,它后仰身体,伸出了巨大的爪子。
“退!”女孩大吼着伸手。一股扇形冲击波自她掌中发出,地上的小石头和灰尘齐刷刷的被震飞。
狮鹫兽自然也中了招,虽然他庞大的身体不至于被击退,但还是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艾灵迅速箭步上前,在它的翅膀上留下了一剑,血从伤口喷出来,沾满了半翅褐羽。
“这下你飞不起来了吧!”艾灵摆好架势。
狮鹫兽的翅末也长着爪子,可以说它是有四条腿的,只不过两条前腿长在翅膀里。它起身,四足而立,看起来十分愤怒。
它挥舞着致命的前爪向艾灵发起攻击,女孩则是娴熟地躲避着。
米洛丝远远看着,摇摇头:“不行……但不致命。”
狮鹫兽挥了一下巨爪,艾灵依然轻松躲过,但没想到它居然突然用喙撞过来。
艾灵感到一阵剧痛,腹部的衣服被刺开了一个口子,渗出的血把一小片衣服染成了红色。
狮鹫兽也警惕地看着她,似乎不再胡乱攻击了。
“你这畜生!”女孩有些愠怒。她冲了过去。
狮鹫兽一抓挥下来。她用剑去挡,但是妖兽的力量太过强大,她的剑被打飞出去。自己也失去平衡,向一旁倒去。
“糟了!”米洛丝急忙起身。
但是艾灵没有倒下,她突然向地面伸手:“退!”
强烈的冲击波冲向地面,她被强大的反作用力冲了起来。整个人飞离了地面。
“呀!”
她在空中抽出背上另一把剑,接着下落的的力刺了下去。
半把剑刃都扎进了妖兽的脖子。狮鹫兽疯狂扭动吼叫着,艾灵没有迟疑,一只脚蹬住它的头,用力把剑转动了一下,狮鹫兽的整个头就掉了下来。身体胡乱扑腾了一下,不动了。
米洛丝有些惊讶地走了过来。
“怎么样?”艾灵挑挑眉头,有些得意。
“恭喜你通过最后一项测试,现在你是一个合格的猎手了。”男人欣慰笑笑。
“在说这些之前先回木屋吧,我现在肚子疼的就像破了个洞,事实上它的确破了。”
实际上,两人的身份是“猎手”,世间妖物野兽众多,而各国皇帝大多把士兵投于战争,导致民众百姓长年受到侵害。有狼打狼,有鬼驱鬼,所以就衍生了“猎手”这一职业,他们经过一系列非人的训练强化自己的体魄,再用一种称为“曼德拉”的巫术改造自己的身体,使身体和凡人之躯产生天差地别。他们存在的意义便是除怪。村庄城镇的告示牌上会贴上委托书,并设下赏金,这些赏金便是“猎手”们的唯一生活来源。但是由于“猎手”们漫长的生命,他们对世间人情冷暖丝毫不顾,所以大多数老“猎手”不关心雇主是谁,也不关心自己要干的工作正义与否,只管拿钱办事,所以他们在民间并不受待见。
旭日神山半山腰的一件二层木屋,便是米洛丝和他的徒弟艾灵所居之地。
女孩有些不情愿地掀起上衣,背对着米洛丝。而男人只是淡淡一笑,在她的腹部抹上草药。
“别扭扭捏捏的,我这百来年,见过的女人可不计其数,你只是个小丫头,害羞什么?”米洛丝说着为她缠上绷带,“按着。”
艾灵低着头按住伤口附近的绷带。米洛丝麻利地扎了个结。
“如果今天我没用我的双剑而是用多曲剑,我就被它干掉了。”
“嗯……事实上它干掉的猎手学员我都记不清有多少了。”米洛丝转过身,示意艾灵穿好上衣,“你故意用地剑挡狮鹫兽的攻击再用天剑砍下它的头,我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你这么乱来的猎手。”
艾灵穿好了新的衬衫,问:“你今天说这是我的最后一项测试?”
“没错,山顶的太阳狮鹫兽一直是新人的最后一项测试,我们会带他们上山,然后回木屋,喝杯茶,等他们逃脱狮鹫兽回来。然而我们从来没有等到,都是我们再次上山,替他们收尸……”米洛丝顿了顿,接着说,“我已经看到了无数个心爱的徒弟死去了,他们大多数在‘曼德拉’试炼中就适应不了而死,有的在训练时失手丢命。所以我再也不会培训新的猎手。”
“艾灵,你是我最后一个徒弟,我担心你会死于‘曼德拉’之术,没有对你继续巫术,所以你的身体还依然是凡人之躯,担心你会死于狮鹫兽爪下,所以今天一直待在那没有走,看来我的顾虑是多余的,你居然宰了那家伙……”。
“老头子……”
“这算是过分溺爱了吧,不过,既然你通过了考验,从此之后你就是一个独立的猎手了……”
女孩急忙起身,问:“什么意思?!”
“你有了养活自己的能力,总不能一直赖着我吧,我攒下的那些钱可不够两个人吃喝的。”米洛丝微笑着,“去吧,去这天下闯一闯。”
咔嚓!
窗外传来一声雷电的巨响。两人往外看去。
一个黑色的洞倒悬在半空中,洞的边缘闪着电光。
“那是什么?”艾灵警惕地拔出剑。
突然洞里掉出一个人,那人笔直砸在了院子里的柴房顶,顺着房顶的茅草顶盖滑了下来,摔在了柴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