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样的急迫,终于让我们及其周围的人,付出了身体或者精神的代价。常常等到停下脚步,因为急促“刹车”,引发新的事故,并连医治的药方,也无处寻到。
嘲讽过处是花香,大约很少会有人,在漫长的一生中,不曾历经过嘲讽、挖苦和击打。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不喜欢你,或者嫉妒于你,再或天性自私,心胸偏狭,为人尖刻,所以假若你做错了什么,成就了什么,或者生出一些在外人看来,遥不可及的梦想,他们刻薄的言语,便会一盆脏水一样,朝你无情地扣下来。正在从容行路的你,被这样污秽的言语泼将过来,一个趔趄,便跌倒在淤泥之中。
或许你被击打得再也没有了爬起的力量,于是呆在那滩泥里,郁郁终生;而隐在阴暗处得意嘲讽你的人,则看着你脸上的泥灰,嘻笑两声,便扬长而去,自此再不来围攻你这失去了斗志的敌人。
或许你会艰难地爬起来,而且第一个念头,是想要破口大骂,将同样肮脏的叫骂,还击给对方。你满腔的怒火,化作子弹,嗖嗖地飞向那些四面八方袭击你的人,你试图以一人之力量,对抗周围之嘲讽,可是最后,却发现所有一切,越描越黑,远远脱离了你想要挽救自己声名的初衷。而且你的愤怒,招来更多人的围攻,有青葱少年,也有秀美女子,还有睿智老人,许多人都曾与你熟识,或者对你充满了仰慕,他们看你陷在一滩烂泥之中,口吐着毒蛇一样的火焰,都纷纷摇头,劝你两句,或者直接退出关注你的人群。
所以这一场闹剧之后,你发现一切都不复从前,挖苦你的那些人,原本是出于嫉妒,想要看你笑话,结果你真的上当,咬住那垂下来的不怀好意的诱饵,便爬了上去,等到想起自己正行的路,低头却看到那艘载你前行的舟楫,早已经无声无息地飘走。而你急吼吼的模样,也让许多关爱过你的人失望,并放弃了你,再不回来。
几年之后,你也许功成名就,回首看到那曾经的一场争斗,自己都觉得可笑。因为,击打你的人,早已不知去向,你与他们,不过是路人甲和路人乙,各自行路,偶尔擦肩,碰了彼此;再或他们眼瞅着你行路太快,又满身光芒,抢了他们的风头,所以嫉恨于你,但终究还是跑不过,所以只能恨恨而去,任你踌躇满志。
也许你依然是一个素常之人,不曾大红大紫,也不曾实现昔日激情之时,许诺的理想。你在油盐酱醋之中,变成屋檐下一只啁啾的小鸟,每日为能够享受煦暖阳光,丰美食物,和天伦之乐而觉得内心安稳幸福。此时你再想起旧日愤慨时光,便会莞尔,原谅自己的血气方刚和青涩稚嫩,想着假若被他们击败,自此跌倒,终生郁积在怨愤情绪之中,那岂不是失去了此时云淡风轻的美好?
你不知道那些曾经试图阻拦过你的路人,他们被时光的洪流渐至淹没,对你无可匹敌的成就,再也没有力气嘲笑击打,只能尽力仰望,方能看得到你胸前那粒闪闪发光的纽扣。或者你们彼此,根本不记得曾经有过这样一场争战,当年的烟尘,早已化为灰烬,你们重新成为互不相识的陌客。
但也有时候,你不知道,那些泼下来的冷水,反而冲洗了你一路的征尘,让你从得意和放纵之中,清醒过来,朝着那想要的方向,愈加快速地一路飞奔。或者,它们掀起的一股巨浪,不仅没有将你的舟楫翻倒,却是成了一股巨大的推力,助你勇敢跨越危险的暗礁,或者险滩,行至那开阔的海面,看到之前无法奢望的风景。
所以人生的途中,大可不必为时常飞来的石子、沙尘、白眼、草屑而烦恼,那不过是行走中的常态,爬起来,朝路人笑笑,自我解嘲,说,不过是想要吻一吻鲜泥,嗅一嗅花香。
一颗心,如此沉静安然,方会品到生之甘冽甜美。
曾经认识一个女孩,叫菡,她应该算是我的同事吧,尽管严格说来,我们只是同属于一个大的公司,彼此并不在一个部门,除了在一楼的餐厅会常常地碰面,平时并不会有多少的交流。
但我还是在不多的几次午餐闲聊中,知道她来自于云南的普洱,是茶农的女儿,一个人在北京,没有亲朋,却为了一个扎根此地的梦想,而在大学毕业后,执着地留了下来。曾经她也与我一样,在残酷的竞争面前,想要退回到家乡的城市,在父母的荫庇下,过舒适安逸的生活,可还是最终驻守下来,一点点地靠近明亮的梦想,就像一只飞蛾,靠近热烈的火焰。
想来就是这样在异乡漂泊的孤单,让我和她,在一次午饭后,对彼此生出信任与好感。我记得当时我们在靠近窗户的一个角落,聊了许多的东西。我们聊到彼此所读的大学,曾经年少时的梦想,走在路上的爱情,对某个人的暗恋。我们还欣喜地发现彼此竟然是同一个星座,连血型都是一致。我记得我们一直聊到人群散去,原本拥挤的餐厅里,只有服务生整理桌椅的声音,空气里有一丝丝的惆怅和潮湿,还有一缕浅淡的茶香。
就是这样的茶香,让我想起菡的故乡,并随口说,如果过年时回家,给我捎一包普洱茶来吧。这一句话,其实我说过就忘记了,并不曾放在心里记着。我以为菡也定是只当一句说笑,过后就忘了,因为在过年之前的几个月里,我们很少再有机会交流,总是我刚刚去餐厅,她就起身离开了,我们很快又回复至淡若无痕的交往时光。
后来有一天,我打开Q时,她一向寂静无声的头像闪了起来,点开来便是一句有些愧疚的话:实在不好意思呢,过年因为没有买到火车票,无法回家,但是我已经托付一个老乡,回去一定给你捎一包上好的普洱茶来。
我有些惊讶,也有些感动,但还是谨慎地回复她说:嗯,谢谢你,不必放在心上,其实我只是随便说说的。说完这句后,我又将此事忘记,这样直到过年回来,某个温暖的春日,菡的Q头像又闪烁起来,说,老弟,普洱茶已经捎来,放在我电脑桌下的抽屉里,我现在在外面,你下班后过去拿吧。
我想了想,如果我过去拿了这包茶叶,被熟识的人看到,以为我和菡有什么暧昧的关系,不熟识的人撞见了,或许会认为我去菡的办公室搞什么地下活动。这样想着,便放弃了下班时去拿这包茶叶的想法。第二天菡的Q又跳跃起来:你怎么没有过来拿普洱?我有些歉疚,急忙回复她说:我中午请你去公司外面新开的云南菜馆吃饭吧。菡沉默了足足有5分钟,才打出一行字来:不至于吧,一包茶叶而已。然后她便隐了身,再也没有出现。
一个星期后,菡又发信息来:你怎么还不来拿茶叶呢?我是真的忙,你有空就自己上来拿吧。我回复一个“嗯”字,但还是没有勇气,去拿那包放在陌生办公室里的茶叶。
几天后我在餐厅一个窗口前排队的时候,无意中回头,竟然看到了菡。菡或许早就应该看到了我吧,只是她不知为何没有主动跟我打招呼,而我,竟然也在看到她有些冷却的眼睛时,尴尬地找不到话说。我只是勉强地说,哦,你也来吃饭了。而菡,也客气地回复一句:嗯,突然想吃餐厅的饭了。
我想菡其实想说,她想念那些与我午后聊天的时光了,或者,她今天来这里,就是想重温那段美好。可是她终究只是在买饭后,看一眼我所处的位置,便扭头朝另一个角落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