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卷沙,沙携轻尘,于郢都郊外俯视而下。一段长廿余,高三丈的残垣断壁,从古楚国至今置立与此,如今依旧不倒。
“还没好嘛?”一个浑厚的男音从马车内响起,虽然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在这旷野之中能传得很远,更何况在他说话时就近的杂音都极尽消无。
此人为楚国之主,楚王。他平淡的质问不远处的鲁班,字面上说是质问,实际上就如平常的对话似得,未有诘问的意思。
只不过…
沙沙沙!!
鲁班在这截城墙指挥着弟子们测量并置放着些许事物,把原本好好待在这儿的沙土搅得满天飞,他专注地盯着弟子们的一举一动,对楚王的话当然听而不见。
直到楚王又唤了一次,他才反应过来,派了个弟子向楚王报告了一下进度。
“王,请稍待!余下一刻钟即可收尾。”
楚王点了头,又问向坐在简陋马车上的墨子:“汝,决定如何?”
头戴斗笠的墨子,认真思索了楚王的问题良久,才拱手道:“王,可否择日另赛?”
“唔”听到墨子答话,楚王不解,遂又问,“那,此次又为何?”
墨子下马作揖道:“王,恕吾不愿以此为赛。”
楚王恼怒道:“哼,不如此?不如此以何为凭!汝莫非戏耍寡人!!”
面临楚王的怒火,墨子既不紧张也不惶恐,面色凝重道:“不敢,然,此举有伤人和。”
“有伤人和?”楚王转怒为笑,却非怒极而笑道:“呵呵,墨子可知得失矣?”
不待墨子答复,楚王又道:“汝为救宋而来,汝为救宋而争,汝为救宋而至此,此为得!”楚王顿了顿又道出四字。
“有得必失”。
墨子无言,一拜曰:“臣以带为城,以牒为械,盘与我互为攻坚。”
“放肆,孤意已决。游戏不若取宋,尔自抉之。”楚王斩钉截铁道,话音刚落护卫亮剑,杀伐气势威逼墨子,而鲁班那边……
“是你!!”没过多久,天下队三人组来到了古楚墙,然后一眼认出了方嘉星。
该怎么说呢,能在尘沙满天、声音嘈杂的情况下,看到靠着墙、掩鼻瞌睡的方嘉星,他们的眼睛有够尖的。
方嘉星睁开眼皮,两眼无神看向几人,不明怎么又遇到他们。
几人对视了会,方嘉星才指着旁人看不见的腕表说道:“你们也是?”
看上去比较稳重的古装男应答道:“嗯,鲁班。”
“你们在讨论我?”一听有人谈到他,鲁班就像个小孩似地凑过来。
方嘉星不欲鲁班过多涉及便反问道:“公输子的工作做完了?”
鲁班抡了抡膀子,指着门下弟子笑骂道:“要不是这几个混小子拖后腿,老子早干完了。”
方嘉星他们都看得出鲁班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他应当是重视着这几位门下弟子,不然也不会带他们来参加这个有‘王’参与的事儿。
见鲁班得空到处吹嘘,拉着他挪了几步,将一肚子疑问化为一句:“你到底搞什么?”他刚刚留意到楚王那边的变化,敏锐地感到麻烦来了。
鲁班依然吊着他胃口,抚着须故作神秘般从牙缝中挤出“赌赛”二字后,如一个狡诈的商人一样奸笑了一声,便又去组织弟子做最后收尾。
鲁班老顽童般的性子令方嘉星很是无奈,食指捋过额前的一撮发,目光扫过天下队三人组时,发现他们脸上满是羡慕嫉妒恨的神情,令方嘉星很是不自在,遂问道:“你们这么看着我,作甚?”
其中莱恩斯,也就是那个自称是外国飞行员的白人,最是激动,直接揽过方嘉星肩膀用着令人牙啐的口音问道。
“老弟,为mlu班这么亲近你?是用了么道具?”
即使老外言词不清,甚至错乱而且发音不准,方嘉星还是听懂了。
只不过首先给予的回答是举剑一击,以剑鞘横拍了莱恩斯搭在肩上‘热情且充满体味’的手肘麻穴上,他登的甩开了手。方嘉星借机脱身退后数步看着莱恩斯甩手跳脚,若不是莱恩斯并无恶意结果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见几人或面色尴尬或眼神不善地看着方嘉星,方嘉星这才秉承多事不如少事的心思,简洁回答了方才他和他们的疑问。
“不知…没有。”
“嘁…”苗路刚想开口,鄙视一下方嘉星敷衍的态度,却见到一旁的古装男做出警告的举动便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天下队作为资深的被选者队伍,对新人不礼貌的询问和贸然靠近其他被选者的行为,已经试探过度了。如果队中的资深者再开口挑衅貌似强大的新人资深者,明显就是不智的动作。
古装男抱拳道歉:“方才队中新人莽撞了,多多得罪。”
方嘉星拱手道了声“无妨”。
“你可暂叫我尚同,他现名苗路,老外我想就不用我介绍了。”古装男报上几人的假名,想必有些顾虑,却也道明欲正式结交于方嘉星吧。
“在下白居士。”方嘉星亦以假名报知,几人皆明交浅莫言深也没再找事儿,隔开距离互不干扰。
半晌,鲁班等人忙完了,招呼众人回楚王复命。
众人回到楚王处,发现墨子身边多了几人出来,而中就有当日想要杀方嘉星的日本和服女,此时她看向方嘉星充满笑意,使人恶寒的笑。
不过,最值得注意不是那女人,而是他们之中出演刻舟求剑实则愿者上钩的主演,墨风。
墨风注意到方嘉星惊疑的神色,默默地点了点头。
方嘉星亦是回以点头。
在两伙人对视观察时,一将士奉楚王之命端着木盘前来报道:“王,命尔等著名于筹。”
方嘉星有些摸不着头脑,上前几步扯了扯鲁班的衣袖低声问明道:“公输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鲁班咧嘴一笑,两眼瞄向墨子低声答道:“如你所见,墨子为救宋,千里迢迢劝王与我,而王不愿,便由此一赛。我胜则墨不得阻,我败则楚不攻宋。”
说完缘由,鲁班抬头45角仰望天空,负手霸气地说道:“世人皆称鲁善攻,墨善守,今日就让我试试是谁弱谁强。”
然后,鲁班直视方嘉星的眼睛,郑重其事道:“而今,仍不知小友之姓名,小友可愿报名助我矣?”
方嘉星被鲁班真挚的眯眯眼亮得眯眼,又问道:“公输子,此话是谁教你的?”
满以为可以感化方嘉星的鲁班,闻言被呛了个不行,咳了几声继续抬头望天,充耳不闻。
方嘉星见鲁班不愿说出,开口道出假名“白居士”。
鲁班笑而不语,然后径直走向正在托盘将士处写字的墨子,附耳低语了一会后,在墨子蔑视的神情中悠然走回自己的阵营。
墨子执笔写下九个竹筹,平铺放置木盘上后,将士将竹筹呈交楚王。
午一刻,还是那将士携一卷简牍回来交予墨子,让其朗读。
“赛制…”
“其一:筹同将,人同兵。夺毁敌筹者立胜。以墙为界,地线为边。攻者,进十丈胜,退过廿丈为败;守则反之,出廿丈胜,退十丈败。”
“其二:生者胜,死者败。”
“其三:胜者接赛,直至最后一人。”
“盘为攻,墨为守。”
“现下,双方人不均,公输子少一人,王特许武士并入。”
话毕,墨子平静地将简牍又还给将士,将士接过简牍,从腰胯两侧取下两串竹筹交予鲁班,随后站立在一旁。
这时原本静寂无声的楚王军出现了异动,憾地般地震动持续了一阵子,声息后楚王的车驾与千人军尽退一百余步。
在楚王声势浩大的示威声中,鲁班及弟子已架起了两个木架,架顶有个凸出的木牌上面左右分别有一个楚文:墨、班。
墨架上挂着五根竹筹,竹筹上依次是墨风、法、吴瑜、金谷鱼子、木下松。
盘架上亦挂五筹,水、尚同、白居士、苗路、莱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