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了眼,又睁开眼,无神地望着天空。
“你打算就这样睡下去吗?”突然一个声音惊起了他,方嘉星茫然地看望周遭,剑如丛,遍地皆是。
“若观剑冢,亦复如是”方嘉星呢喃道。
“需要我拉你一把么?”那个声音又响起了。对了,那个声音是他!墨风,他依然是光彩依旧,一副高手寂寞的模样,让方嘉星感觉身心俱伤的伤口上又被刺了一剑。
“多谢!”虽然心里很不平衡,但是方嘉星还是接受了墨风的好意,让他搭把手起来后,又坐了回去。
看着他的小孩行径,墨风摇头无奈,也跟着坐下。
“我躺尸了多久?”方嘉星点穴止血道。
“躺尸?呵呵,很衬景么。”墨风听着方嘉星口中新颖的网络用语笑道。
墨风笑看方嘉星一副‘请讲重点的表情’,他正色道:“咳咳,刚躺下。”
“可惜了,反正躺下去也不会死。”方嘉星一边说一边在怀中摸索着。
墨风道:“我定会呼你周全,可然后呢?”
方嘉星知道墨风的言外之意,慨叹着,“是啊,还有然后呢。”他接着从怀中故作摸索了一阵,掏出一瓶九花玉露丸,倒出两颗。
“咔嚓~咔啦”嚼碎两颗味如糖豆的珍品药丹,方嘉星打量两眼沾染风尘的帅气小伙,默默地收起了药瓶,运功疗伤。
“好了,中场休息够了,来战吧。”
两刻钟后,方嘉星收功,精神萎靡地说道。
墨风见方嘉星如此坚持,有些疑问道:“这样打下去有什么意义呢?”
方嘉星豪气道:“没法,我欲投降时,无奈剑雨纷至沓来。现心起无名火,浇熄唯战。”言毕又道出心中所想,“何况我背后有威逼着的。”
“嗯,的确有人威逼着。”墨风恍然道。虽然问答有序,可两人各自表达的却并非一个意思。
方嘉星握着一旁插入地面的楚剑缓缓站起。
“~咻”楚剑飞刺向墨风,方嘉星拔剑到脱剑出手的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超级流畅,一点都不像是失血脱力的病号。
墨风随意将一把杵在地上的剑取出,撩下袭来的剑,感受其中力道,瞬明方嘉星现今已是强弩之末,顿生无趣之感。
‘难得见同龄人中有如此意志坚定之人,惜其功力尚弱。’墨风按捺下心中些许的失落感,决计全力以赴打败方嘉星以示尊重。
如此一来,方嘉星在败北的倒计时中更加难过了,要是他知道墨风此时是这个想法,一定想‘无言独上西楼’了。
“哗——”
幸得在当下这种‘剑丛满地’的地形里,方嘉星还能借此周旋一二。
“哴锵”
在方嘉星和墨风之间一把剑无力的掉落,稍稍拖延了墨风的攻势。
一剑使后,立即脱手。这是方嘉星现在这个处境之下能想到并得做到,最省力又可一战墨风的方法了。
他已经迫近,方嘉星只得拖剑杀向墨风,一合之间墨风就把方嘉星的剑击飞,剑落剑丛中发出阵阵叮锵。
“你败了”墨风把搭在方嘉星肩上的剑收回,惋惜地说道。
这几个字入耳,方嘉星立觉天旋地转,紧绷的心神,刹那便松懈了,整个身子也控制不住向地面倾下,又挣扎着立起,前倾,摇摇晃晃地。
墨风见方嘉星摇摇欲坠,举止间有上前搀扶迹象,又止步不前。
晃荡了好一会儿,方嘉星不知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地抓住一柄楚剑剑格,自身的重量也跟着压在剑上慢慢陷了下去,一膝触地,落入半梦半醒间。
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剑丛中,方嘉星双眼紧闭,呼吸逐渐稀松,手握剑格渐松,单膝跪地趋向双膝,彻底趴下就在顷刻间。
墨风见此,已知方嘉星没有逆袭的可能了,他的败局已定。原本奢望他站起再战一场的心思也消散了,当务之急是救治伤员了。
想至此,墨风踏前一步,扶起、扶不起,用力....墨风惊异的发现方嘉星现在似百锻的钢铁,又重又硬。
此时,方嘉星松开剑格的手颤了颤——
在半梦半醒间,方嘉星又看见剑雨了,他处身其中,手无一柄兵刃,举手投足慢如蜗牛,甚至全身僵硬,然而陷入绝境他却无半点害怕的感觉。
剑雨转瞬即至,一柄柄都对准了他,刺入、没入、穿过,由始至终方嘉星都面无表情,没有一分半点吃痛的表情,难道皆是幻觉?
剑雨持续不断,遮天蔽日的剑雨汇集至方嘉星这一点,如,剑龙嘶鸣呼啸、而过悄无声息,不见了。
剑雨加身。不,剑雨刺遍全身,他的身形都模糊了,却唯独右手掌清晰可见。
久久,方嘉星方才察觉到这一点,木讷的将右手抬起,每抬起一分,就顿住。方嘉星的思维也顿住,时间在他身上暂停了一次又一次。
随着方嘉星右手逐渐地抬起,他的痛觉仿佛又回归了,剑雨指向了右手,准确来说是右手掌,几柄剑一同刺入,剧痛,消失,再刺入,入骨疼,再消失,往复循环。方嘉星面容扭曲,右手抬起,做握状,抬起,握入一分,抬起,又握入一分。
抬举至额前,方嘉星顺着望着手背,握紧了。
剑雨散开,又一次铺天盖地,落下没有再消失殆尽,现下便是只蝼蚁出现在此也得挫骨扬灰,而剑雨中心的方嘉星除了右手,俱无损。
一柄斑驳的古剑,他单手完全握住剑格,剑身穿过掌心,两指各握剑格一处,大拇指抵着剑锷,五指皆完整无伤,手心则流出涓涓血流,顺右臂流下有之,落地溅起血花有之,些许则沿着剑腊流动。
或落撒一地,或贴刃流过,零零总总汇集到最后一处落点,剑尖,恰恰与方嘉星相对的眉间。
这是一柄短剑!
额前血染流下,血流宛若两行血泪挂在方嘉星的脸上,配合他慢慢展开的笑容,很诡异,很恐怖。
很快,剑雨停了,方嘉星不知在什么时候把右手放下了,横贯掌心的剑也正确地握于右手,其手背的那道疤却述说着这事儿过去很久了。
除此,方嘉星握着的还是那柄剑,一柄长剑!
这点琐事方嘉星已无空理会了,因为他眼中天地又变了。
杀—————————杀
天地间此起彼伏地回荡着这个字声,一面城墙已经在一边竖起,它囊括了大地,或是大地延伸至此就融了进去。
城墙相对一头是一望无边的大地,时不时涌现出一个又一个人影,他们重叠着,他们独立着,他们无止境杀戮着。
血溅地天通红,掩着地粘稠,残肢是配饰,头颅是背景。
每个人影狰狞着,叫嚣着,挥洒着,地狱的恶鬼也不过如此。
然而他们无论何等癫狂,狞面,厮杀,都在叫喊着。
“杀!”
声声入耳,发人深省,一字反复喝吒的洗脑,方嘉星仿若感染,终于嘶声力竭地喊道。
随着这一声起,天地回归白,又归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