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新历十年,一应如常。
燕,作为如今大陆上众多俗世王朝中最为强盛的国家,人们对它的评价褒贬不一。
燕人以强国自居,习惯了眼高于顶,自然引以为豪。而在其他人眼里,或许燕国只是个残暴嗜战的侵略者形象。如此种种,从很多方面无不证明其燕国的强大。
益州,大燕十八州之一,位于燕国腹部,地势平坦幅员辽阔,作为大燕军方最大战马出产繁育地,其战略意义之重大可见一斑。
槐城,居于益州以南一隅。
城如其名,城内城外四处都长满了挺拔得不像话的槐树,按当地老人的说法,这并不是人力而故意为之,从很早以前的时候就有了这些树,它们的年龄比槐城的建史只长不弱。
除此以外,别无其他特色,不甚出名。
......
时节值春,米白色的槐树花垂在各自枝头,原本清新淡雅的味道量变引起质变,好似充斥着整个槐城,给人一种无比清爽的感觉。
槐城内,在白色的海洋中,处于一种安宁和谐的氛围。
槐城外,槐道旁,小溪边,有两拨少年,一条土狗。
两拨人估摸不过十岁年龄,好似在对峙中,只是对峙得稍微有些不成比例,因为从人数上看起来是十几个对三个,而三个其中还有一位少女。真要算的话,如果加上一条狗,那就是对四个的局面。个头和人数明显都占优的一方,手上指指点点,除了嘴里飙出的污言秽语看似有些杀伤力,脚下却如生根,不敢向前半步,瞧不出有半分气势。估摸着是怕中间那条俯身龇牙的小土狗?
“陆珠儿,你虽不是本地大姓嫡系,但好歹也是大姓之首陆家的远亲千金,自然也算不上外人,为何总是跟这泥腿子出生的外乡贱种厮混在一起?”
一个浑身裹在金黄色绸缎中的小胖子伸出手指指着对面三人中个头最矮最廋,身上还背着一只背篓的少年继续恶言相向。声音稚嫩,听着却是有些尖酸老妪的味道,加上两颊肥肉随着嘴巴的上下闭合,好像在跳着舞,看着确实有些滑稽。
小胖子站在他们那拨人的最前面,应该就是领头的没错了。
听闻“头目”再次发言,后面那些小屁孩也跟着开始嚷嚷起来,话很多,很脏,也很杂,但无一例外都是针对那个矮小身影。
“就是就是,我们都是富贵人家,自然就要有富贵人家的派头,你看他住那狗窝,你不嫌丢人,我们还嫌丢人呢!”
有人指向溪畔一侧的茅草屋说道。
“杨伟说的对,你看这小子那衰样,指不定身上有什么病,陆珠儿你可得离他远点,别给传染上了!”
“范健说得没错,我听管家说,府上前几天被偷走的那只鸡就是这家伙干的!贼眉鼠眼,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听你这么一说,我家好像也丢了一头猪!”
“啪”一声,最后说话的人额头被打了一下,然后被拉进人群后面,“朱仔,你稍微也编像一点,你咋不说丢牛了呢!”有人小声提醒到。
“嗯,牛犇说的好像有道理。”
......
“这你都能忍?”
三人行这边终于有人说话了,声音娓娓动听带着些许气恼。
开口的是位小姑娘,也是两拨十数人中唯一的一个女孩,自然就是胖子口中的陆珠儿了。
小女孩青丝平分两股,对称系结成两椎,分置于头顶两侧,成髻,髻中引出一小绺头发,自然垂下,为“丱”形。虽说只是常见的少女丱发,但发丝间的一丝不苟与髻间的罕见配饰足以体现其家境不简单。再看少女眼耳鼻眉口,五官清秀而精致,稚嫩中带着些许灵动,两腮微红,稍稍鼓起,看来确实有些生气。
着对襟,配长裙,颜色白中渗青,宛若槐花,犹胜槐花。
“嘿嘿,”被身旁少女略带恼意的眼神盯住,作为当事人的瘦弱少年双手紧了紧背篓终于发声,语气有些不好意思,还有几分无奈,“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我感觉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碍事,不碍事。”
听着少年最后无所谓的口气,好像对胖子一伙的行径已经习以为常。对少年的习以为常已经习以为常的十数少年瞧见少女的幽怨眼神,再望其身旁的与之对视的当事人,顿时百口嘲谤,万目睚眦。瞧这情形,恨不得当场冲过去痛扁一顿那家伙,但却迟迟没人有过多的肢体动作。
众人心有灵犀,只好加大嘴上的力度,继续唧唧歪歪。
又是一副“人声鼎沸”的画面,其中夹杂着时不时的几声狗吠,好不热闹。
对羸弱少年习以为常的态度好像并没有习以为常的少女气地直跺脚,“你......”然后她向另一个着黑衣劲装的同伴说道:“青锋,你倒是说说他!”
名为青锋的少年身形修长,当然,也许只是跟自己这边那个羸弱家伙相比较而言,好似永远没有表情的俊逸脸庞配上束在肩后的黑发凸显出不符合年龄的干练与精神。
听见小姐发话了,陆青锋瞥了眼继续低头不语的少年,眼神中的疑惑一闪而逝,也没有说话。然后将原本垂在两侧的双手抱在胸前,向着对面那伙人踏了一小步,再然后......随着一阵略带惊吓的窸窣声,人仰马翻,尘土飞扬......
名为王二的小胖子像是被猫盯住的老鼠一样惊得毫不犹豫率先往后倒飞而出,明眼人瞧得清楚的话,能看得出他是主动的倒飞而出,只是不知以他的体格是如何作出如此迅捷的动作。
但,毕竟体格在那儿。
王二身后的范健首当其冲,被顶得七荤八素,惯性作用,直往后倒,其余人好似仍然沉浸在青峰的一脚上不能自拔,顿时哗啦啦跟着倒下一片.....
陆珠儿仿佛瞧见以前自己府上的那些护卫就这样挨个站着往后倒以逗乐自己的画面捂着嘴不禁笑出了声。羸弱少年望着这一幕,眼角中露出羡慕与疑惑,心想就一步的功夫就如此厉害了?嗯...那两步不得上天了啊?
止一步,没有第二步。
伴着灰尘的消散,骚动渐渐停止。
......
“狗日的王二,来之前你不是说陆青锋这家伙不会再出手的么!?”杨伟起身摸着被石子咯着生疼的屁股压低声音骂道。
虽说平日里作为王二的小跟班,喜欢跟在他后面一同欺负欺负镇上的同龄人,但毕竟同为槐树大姓,对王二的态度自然不会太过谦卑,甚至有时还有些鄙夷。当然不止杨伟,很多人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只是不过十岁的孩童,打打闹闹,对于阶级性这种成熟话题,也只停留在富贵贫贱的区别上了。
“我怎么知道!”
王二的语气有些羞愤,对自己刚才的“迅敏”反应似乎没有自豪,反倒是有些羞愧,尤其是在陆珠儿眼,羞愤更甚。
“上次那顿打你没挨上,你不信问问范健,陆青锋一个人殴打我们十多个后说了啥。”
杨伟问道:“说了啥?”
“陆青锋说,要打趴下我们,根本就不用着手。嗯...好像是这样说的?”
范健似乎是在回忆,只是回忆有些心酸,语气也跟着心酸起来。
杨伟咬牙狠狠说道:“不用手不代表不出手,你这蠢货!”
“诶,你看啊,其实陆青锋就只迈了一只脚,并不算出手吧?”
“嗯,牛犇说的好像有道理。”
“朱仔啊,你这个猪脑子!”
王二拍了拍自己肚子上的肥肉好像在给自己打气,“我就不信了......他丫不用手就能收拾我们这么多人?况且.....你们看,他真把双手给抱住的。”
“嗯......是吧?但谁能保证他不突然反悔...他的拳头,可是真真的疼!”杨伟摸着屁股,看来被石子咯得不轻,有些犹豫道。
范健琢磨道:“大不了......再被打一顿?我们在那臭小子身上受得起气够多了,现在又多了个陆青锋,以后可更不好收拾他了,陆青锋打不过,咱还不能用人拖住他?其余几个去揍那小子,出出我们的恶气!”
“对,今儿个怎么也得收拾收拾这泥腿子!”
有人开始附和,声音逐渐拔高。
“关键是......哪些人负责拖住陆青锋?”
“嗯,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牛犇说的好像有道理。”
十数人又开始窸窸窣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