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南端,有一江,名为都泥。
都泥江呈西南走向,绵延数千里,水流湍急,汇入东海,千年不息。
天堑横生的江岸使得陆地南北分离。
北边,正是隶属于如今国力强盛的大燕,而版图不及前者几州之地大小的南边,也有一国,国名为离,世人称之为,南离。
一北一南,一大一小,一强一弱,看似天差地别的两国之间其实颇有渊源。在多年前北边那个庞然大物还被叫做梁国的时候,南离,正是前者的附庸国之一。
梁离以君臣相称,虽然看似有阶级上的差异,实则双方互通往来,关系密切,宛若同袍。就当所有人都以为两国友谊能世代永存的时候,一个人的横空出世打破了这一幻想,那便是燕高祖,李沅。
......
大梁末年,异军突起,旗号为燕。
梁国被自己腹地突然冒出的这股新兴势力给了迎头一棍,而后者扩军攻伐的速度更是令人咋舌。燕军在李沅的率领下,大梁各州郡守卫宛若纸糊般被一击而破,甚至不乏主动投诚者。而当大梁这头雄狮从打盹中清醒时,燕军已经兵临梁城。
一方浴血而至,气势凛人;一方破釜沉舟,死而后生。这一攻一守,便是那被永远载入各国史册的著名战役——“十月围城”。
围城一役,空前惨烈。
昔日强国大梁利用天然优势固守,屯重兵于城门在前,各种弓弩长枪于城墙在弦,俨然一副兔子蹬鹰的态势,而后事实也证明了梁军与城同亡的盎然死志,那便是燕军从起势伊始,在梁城外第一次吃了败仗,而且是惨败,甚至于连对方城门都没触及到半分。
燕军攻城首战失利,可是气势依然不减,在稍作休整后,翌日便发动了第二次攻势,结果依旧溃败,只是将阵地往前压了十余丈。
如此反复,一丈复一丈,接连数日,直到将梁城下方所驻梁军尽数耗尽,燕军终于是来到了那扇耸立在雄城梁都高墙之上的城门前。
厚重而巨大的城门仍然紧闭,只是门前早已尸横片野,血流成河。
初秋时节,大地没有那泛黄的迹象,却被染成一片片墨黑,更显恶寒,宛若凛冬。梁城周遭散发出浓浓的血腥味儿,令人作呕。
经此一役,燕军以自身十去存五的代价耗掉梁城外的数万梁军,以及墙内守城的弩箭砂石。而就在攻城在即之际,李沅却第一次下达了撤退修整的号令,因为自己铁血强悍的部下们,此时也尽显疲态。最关键他不知道门后究竟还有多少敌人在等着自己,只知道的是,破城后将迎来更为残酷激烈的短兵相接。
但这一切,却并没有发生。
燕军原地“围城”数日后,城墙上掉下来个人,摔在地上的闷响伴随着城墙上的几声悲怆,然后,城门便开了。
梁帝死了,梁国降了。
燕军毫无阻碍接手梁城,李沅登上城楼,亲手斩断悬挂在墙头的最后一面梁旗,在一片高呼万岁声中称帝。
燕国成,定京于梁城,改名为燕京。
......
在燕国起势之初,天下人都只当那是雄狮身上新出的一个跳蚤,毕竟大梁王朝底蕴深厚,威名在外。所以当战事结果传播开来时,的却有些骇人听闻,而其中感触最为强烈者,便是有着大梁“胞弟”之称的南离。
在燕梁两国在战事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南离也并不是没有出兵北援的计划,只是奈何国力羸弱,在堪堪凑齐数万军队后,梁城便破了。
这还不算什么,接下来突如其来的变故更是让南离措手不及。
人们都以为燕国攻下大梁都便会偃旗息鼓,调养生息,然而事实又一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在军队了作停顿后,新帝李沅立即调兵遣将挥军北上,一举击溃了众多北方草原部落,将幅员辽阔的后者纳入大燕版图。而北上只是李沅计划的一部分,在接下来极短的时间内,这位雄才大略的新帝率领着部署似是无休止地从四面八方扩张着自己地领地,直至其前身大梁的一倍有余!
只此役后,更是印证了燕军的所向披靡。当然,除却那个令人津津乐道的小变故以外。
......
时值燕军南下伐离。
十万燕军齐聚都泥江以北,备好特制云梯,只待燕帝李沅一声令下,便准备渡江作战。
而摧毁连接南北江岸全部桥梁的南离,与之形成了鲜明对比。
十万精锐对阵三万弱旅,怎么打?
离国皇帝一身戎装骑在战马上望向都泥江北,紧拽缰绳的双手微微颤抖。
燕军开始伸出云梯,离国皇帝驱马回身,看了一眼面前众多将士里的妇孺身影,一阵沉默后,发出一声叹息。
“降了吧。”
离军闻声骚动,阵脚大乱。
有将士痛心疾首道:
“大战在即,陛下何出此言!”
“陛下!我军坐拥地利,未尝不可一战啊!”
也有文官脱口大骂道:
“哼!匹夫之勇!陛下宅心仁厚,这是不愿让黎民百姓白白葬送性命!”
“燕军的强大你们难道还没意识到?真要开战,离国必会生灵涂炭!尔等是要将自己,甚至将陛下置于不仁不义之地?!“
又有反驳声起。
“我呸!贪生怕死之辈,真是耻与为伍!”
“请陛下调与臣一万将士,必当给予燕军迎头痛击!”
“......”
离国皇帝在马上如坐针毡,焦头烂额之余,挥手示意众人噤声。见他眯着眼看了下身后远方,像是在缅怀南离的大好河山,似乎又是在想着些其他什么。终于,半晌后,离国皇帝摇了摇头,说道:“哎,还是......”
话音未全,被场间另一道声音打断。
“陛下慈悲。”
只见一名年轻僧人从后方缓缓来到阵前,所经之处,离军将士不知是下意识还是如何,左右扩张自动让开一条道路。
年轻僧人面向离国皇帝合十,继续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容陛下给小僧一个机会。”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愣神,其中也包括正要脱口投降的离国皇帝。
离帝有些疑惑,问道:“不知大师所讲的,是何机会?”
年轻僧人应道:“自然是阻碍燕军南下的机会。”
语气轻柔,如沐春风。
缓过神来的文武百官被这风轻云淡的话语先是搞得又是一窒,然后各种嘲笑讥讽接踵而来:
“哪里来的臭和尚!竟敢打断陛下!”
“秃驴莫闹,打仗这种事你个门外汉懂个逑?”
“贻误战机之罪,你能担当?!赶紧滚回你的庙里去做那无用的诵经念佛!”
“......”
年轻僧人只是报以微笑,待场间差不多消停后,向离国皇帝询问道:“陛下?”
离国皇帝稍有停顿,皱眉道:“大师......可是那慈光寺的僧人?”
年轻僧人合十点头道:“正是。”
离国皇帝继续问道:“当真......有挽救之法?”
年轻僧人应道:“我佛慈悲,小僧不才,可愿一试。”
慈光寺?那是什么地方?这个僧人又哪里来的勇气,想以一人之力抵抗二十万燕军?当真是有嘴就行?顿时南离阵前又开始骚乱起来,只是马上被皇帝制止,后者凝重地向年轻僧人说道:“大师,你可知惹怒燕军之后,我等只能死战!”
年轻僧人轻声说道:“自然。”
离国皇帝闻言沉默片刻,合十说道:“那就有劳大师了。”
众人愕然,有那之前支持反战的大臣高呼道:“陛下三思啊!莫轻信了这个秃驴的鬼话!将我离民百姓陷入死地啊!“
离国皇帝揉了揉眉心,终于是有些不耐烦道:“将他给朕拖出去砍了!”
一时场间恢复平静,只剩之前被拖走的那个大臣的哀嚎。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微臣知错了!微臣知错了!”
年轻僧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向离国皇帝说道:“我佛慈悲,还请陛下不要妄造杀孽。”
离国皇帝有些无奈,挥手制止了正要行刑的兵士。
年轻僧人合十赞道:“陛下慈悲。”
僧人说完便转身跃下江岸,激起周围一阵惊呼。
都泥江岸是悬崖峭壁,岸下更是湍急凶险的江水,年轻僧人就这样跳了下去!
这和尚莫不是患了失心疯?将自己至于粉身碎骨的境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