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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造反 (2)

姜嗣宗是个轻浮小人,拿着太后口令喜滋滋地和刘仁轨攀谈,啰唆个没完,说到尽兴处手舞足蹈,大吹牛皮,“其实我早就知道,像裴炎这种人,肯定要谋反!”人人都喜欢当事后诸葛,这是正常心态,但刘仁轨老爷爷看到姜嗣宗的嘴脸,隔夜的饭差点吐出来。他知道武则天已成气候,自己无能为力,不过眼前的小人,他不想放过。刘老爷子和蔼地接待了姜嗣宗,客气地送走他,还给了他一封封好的信,让他转交给太后武则天。姜嗣宗以为这一定是封推荐信,刘仁轨会在这封信里向武则天夸奖自己的先见之明,然后,自己就能继续升官。回到洛阳,姜嗣宗屁颠屁颠地把信交给武则天,武则天看了一眼,说:“爱卿很有先见之明。”姜嗣宗认为自己该谦虚几句,才能显示自己的素质,他正在组织语言,武则天脸一沉,说:“知道裴炎谋反竟然不汇报,你是在包庇反贼吗?拉下去斩了!”姜嗣宗直到脑袋落地也没想明白,刘老爷子到底说了啥,其实,刘老爷子只说了一句“姜嗣宗知道裴炎谋反”,这话还是姜嗣宗自己说的,实事求是,没有任何艺术添加,直接把姜嗣宗推上了死路。老人家拿捏人心的能力,不容小觑。

刘仁轨没有对裴炎谋反发表议论,对武则天的判断也没有任何异议,事实上,裴炎已经被武则天斩首,就连在前线杀敌的程务挺,也以“谋反罪”被处决。被程务挺打得找不到北的突厥人听到这个消息,奔走相告,大声欢呼,还连夜开了个宴会,庆祝武则天自毁长城,帮了突厥的大忙。庆祝完毕,想想程务挺的厉害,心里到底还有畏惧,他们给程务挺修了个祠堂,每次出征前都要拜上几拜,求程务挺保佑他们大获全胜。含冤而死的程务挺若是听到他们的请求,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一生都在保家卫国,死了后竟然被敌人当成偶像!裴炎、程务挺被杀的同时,魏元忠率领的军队接连传来捷报,李敬业从起兵到高邮兵败,还不到一个月。他想要渡海投奔高丽,却被部下杀死。这一次扬州起义,雷声大雨点小,还没造成影响就已经无声无息。另外,帮李敬业写下战书的骆宾王下落不明,也许他死于乱军。人们总是不太忍心听到艺术家的死亡,于是,有人说骆宾王出了家,有人说骆宾王入了道,有人说谁谁谁曾在什么地方遇到过骆宾王,初唐四杰最后一人就此不知所终,也算应了裴行俭当初的预言。旗开得胜,武则天剥夺了李的一切官职和荣誉,连同那个“李”姓。

李渊将这个姓赐给徐世,是看中他对李密的一片忠心,李渊要为大唐争取这个忠臣,他知道这个人会是大唐国运的保障。现在,武则天收回了这个姓氏,因为徐世的孙子徐敬业造反了,在地下的徐世不会奇怪这个结局,他早就知道,君臣之间没有公平可言。处理了战败者,武则天迅速将几个为裴炎求情的宰相赶出中央,提拔了一批新人,至于李旦,早被她囚禁在别院。现在,朝廷终于在她的掌握之中。尘埃落定,武则天气定神闲地走上朝堂,突然满面严霜,大喝道:“我代先皇执掌天下二十年,境内太平,百姓乐业,我自问对得起天下,你们这些人的荣华富贵都是我赏赐的,现在,竟然有人反对我!”停了一下,武则天稍稍降低了语调,她说:“你们这些人中,还有没有重臣后代,像徐敬业?还有没有顾命大臣,像裴炎?还有没有治军能手,像程务挺?他们三个造反,已经被我杀了,如果你们以为自己比他们还要厉害,那就继续反!如果不能,从今以后就专心效忠于我!”武则天的一番话,威风凛凛,暗藏杀机,满朝文武听了都觉得双膝发软,不约而同地跪倒在地。

只有武则天一个人仍站立着,她知道,她成功地震慑了这些大臣,一个人一旦在心理上臣服于某人,对这个人总会心存畏惧,从此,他们只能一心一意地跟随自己。解决了大臣,武则天知道,下一场仗还要打,这次的对象是李唐王室,她拿到天下的最后障碍。李氏王族的反击李唐王室成员,不论身在中央还是身在地方,现在全成了惊弓之鸟。这些人不是傻瓜,武则天对自己的儿子不是杀就是废,只因他们威胁了她的地位,那么,对可能成为敌人的李氏王族,武则天会客气吗?答案不言而喻。他们噤若寒蝉,不知道武则天会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方法结束他们。他们等着,等着,一直等着。可武则天忙得很,根本不来过问他们的情况。六八五年,武则天改元为“垂拱”,还下了一份求贤令,希望天下有才能的人毛遂自荐,报效祖国。一时间士人们纷纷赞扬太后的大手笔,各地才子涌向长安。武则天开始笼络人才,王族成员的心又悬了起来。可武则天谦和得很,根本不来为难他们,甚至,在六八六年,武则天表示,她要把政权还给睿宗李旦。李旦吓得差点吐血。

他非常清楚母亲是在试探他,之所以试探他,是因为怀疑他,之所以怀疑他,是因为母亲患上了帝王职业病,看什么人都可疑,即使对方是自己天天监视着的儿子。李旦坚决表示,我,李旦,能力有限,处理不了政事,这个帝国只有放在母亲手里才能正常运转,请母亲想想死去的父亲,体谅一下儿子,勉为其难地继续当政吧。武则天表示,孩子你长大了,应该亲自处理政事。李旦继续坚持,母亲,请原谅无能而不孝的孩子,这活儿我干不了。武则天又一次要求还政,李旦又一次拒绝执政,满朝大臣看着这对母子假惺惺地推来让去,差点打起瞌睡。终于,在李旦再三痛骂自己哀求母亲后,武则天答应继续代理国事。李旦想的没错,武则天的确是在试探李旦的意思、大臣们的动向,武则天还没当皇帝,却体会到了疑心病的可怕,现在,她觉得全天下的人都有谋反的可能,如何才能防微杜渐呢?一个叫鱼保家的小官求见武则天,为她献上一张设计图。武则天定睛一看,设计图上画了个四面开口的箱子。鱼保家详细地解释这个箱子的妙用,这箱子叫铜匦,有四个口,每个口都有关窍,投进去的信件不能再拿出来,只有有钥匙的人才能读到里面的东西。

四个口分四个颜色,可以将朝臣百姓的意见分明别类,也方便专人专管。武则天是个情报高手,当年在高宗后宫,她就一手建立了后宫情报网,之后又在朝廷埋伏人手,注意着大臣们的一举一动。现在,竟然有人找到了一个方法,让她能够知道天下人的一举一动。她很激动,立刻命鱼保家制造出实物放在朝堂,宣布东向的青色口接受有才能的人写来的自荐信;南向的红色口接受人们对朝政的评议;西向的白色口接受人们的申冤信;北向的黑色口接受告密,一旦有人发现其他人的不轨情况,可以立刻来告密,朝廷报销车费,告对了有赏,告错了不罚。铜匦刚一出现,就有人投了一封告密信,说我国著名工匠、大名鼎鼎的铜匦制造者鱼保家同志,曾在徐敬业谋反时为其制造武器,现在竟然厚颜无耻地在太后身边晃,这分明就是欺君罔上。武则天命人查了一下,状告属实,于是鱼保家成了铜匦的第一个实践品,他被斩首了。李氏王族成员魂飞魄散,有了这么个东西,改天武则天只要看谁不顺眼,随便捏造一封告密信就可以解决他们。

不,也许很多想要升官发财的野心家早就盯上了他们,从此,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武则天靠一个铜匦,使天下人成了她的耳目。可武则天表示她是李家好媳妇,根本不来惊动他们。六八八年,武则天在洛阳为唐高祖、唐太宗、唐高宗建立太庙,想起丈夫身前想要建立明堂用于布政,武则天认为自己有必要实现丈夫的心愿,有个明堂显示自己的君主气派,符合她的个性。武则天当时已经有了一个情夫,她命情夫承包了建造明堂这个工程,不知李治知道这件事,是要赞叹明堂的宏伟,还是狠狠摔下头上的绿帽子。李氏王族成员暂时松了口气,这几年,武则天明明没对他们做什么,他们却时刻觉得自己被武则天玩弄于股掌之间,他们衷心地希望这是错觉,武则天是李家的好媳妇,只要他们不去招惹她,她就会无视他们的存在。这些亲王们的梦想很快破灭了。六八八年四月的一天,武则天的侄子武承嗣突然乐颠颠地跑进朝堂,将一个天大的喜讯告诉武则天,据说,有一个叫唐同泰的泰州人在洛水打捞出一块石头,这石头上写着关于本朝的预言。武则天连忙命人捧进这块石头,只见一块洁白的石头上有八个紫红大字:圣母临人,永昌帝业。

河出图,洛出书,是古代的吉祥标准,现在,洛水里竟然出现一块石头,指明要武则天当皇帝。大臣们又想打呵欠了,他们一眼就看出这是武承嗣精心导演的大戏,洛水出石头,送来的人叫唐同泰,写着的字是“圣母”、“帝业”,难道武家的人都爱玩文字游戏吗?哦,对了,这个武承嗣叫“承嗣”,大概想自己的姑母当了皇帝,自己也跟着当皇帝吧。气归气,他们可不敢惹武则天不高兴,当下大臣们你一句我一句,把武则天夸上了天,武则天笑容满面,谦虚了几句,又感叹说:“这既然是上天的意思,我必须去洛水祭祀上天,才能报答。”朝臣们连忙说太后说得对,武则天挑了挑眉,轻轻巧巧地说:“这么大的仪式,各个州县的总管,还有王室成员务必都要参加,与我一起分享光荣,传下令去,让他们十天之内全都来洛阳吧。”朝堂安静了,随即大臣们再次附和太后的决定。退朝后,大臣们暗暗叹气。他们了解太后的性格,她已经盯上了李唐王室,不动手则以,一旦动手,务求一网打尽。接到武则天的命令,李家人知道,自己的末日要来了,他们奇怪为何武则天要等到现在才动手。

武则天很满意自己的计划,她需要时间让万民归心,需要时间更好地稳定大臣,需要李家人对她放松警惕,等到一切条件成熟,她再打李家人一个措手不及。王族成员果然慌了,他们知道,一旦到洛阳,有去无回,还不如立刻造反。琅琊王李冲立刻派人联合各地的亲王,相约四面夹攻洛阳,越王李贞也在豫州起兵,此外韩王、鲁王也纷纷响应。可是,这些人还来不及连成一片包围武则天,就已经被武则天派去的将领各个击破,这次宗室联合起义,最大的战场不过几百里,最多的军队不过几千人,士兵们看着朝廷大军到来,吓得不敢继续造反,多数人临阵投降,宗室成员自杀的自杀,被抓的被抓。武则天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许敬宗不在,她自然找得到接班人,这一次,一个叫周兴的官员奉旨调查谋反案。周兴发扬了许敬宗的传统,顺着想象的藤摸那些早被锁定的瓜,此外,他的办案思维更加天马行空,审讯手段更加惨绝人寰。许敬宗帮武则天办案,常用手法是有证据诬陷加严刑逼供,目标明确,目的明显,完成了任务,继续做他的官。周兴办案,常用手法是无证据诬陷加酷刑逼供,目标众多,一网打尽,完成了任务,他上瘾了,从此,帮武则天打击一切潜在敌人成为他的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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