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真的是你吗?”小丫头芸香哭得三行鼻子两行泪,扯下简易灵堂上的白幡。
卫容若点了点头,绞尽脑汁搜索关于芸香的记忆。
据父亲说,芸香是被卫容若的生母从外面捡回来的。自打卫容若记事起,芸香便一直在自己身边伺候。
吃糠咽菜也好,挨打挨骂也好,即使被继母贬到别院,芸香始终与自己一处。
卫容若点了点头:“是啊,这么些年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不委屈,都是芸香心甘情愿的。”在芸香心里,始终认为主仆有别。
卫容若知道,要让大元朝的一个下人,明白现代社会人人平等的道理,简直比登天还难。
“今天累得够呛,早些睡吧。”于是,她打了个哈欠,结束了这个话题。
芸香伺候自家小姐睡下,可是别院里没有炭盆。卫容若蜷缩在单薄的被子里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薄薄的窗纸,仿佛要被风吹破一般。突然听得窗子响动,卫容若正准备唤芸香起身把窗子重新关好,却见窗纸突然暗了一片。
不好!有人!
这是卫容若的第一反应。
下一秒,卫容若调匀呼吸,尽量装出熟睡的状态。
再次听见窗子微动。卫容若借着窗外的雪光,就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一矮,快速从窗口跃了进来。
卫容若凭身形可以断定,是个男子!她心念电转:此时翻身下床怕是来不及了。那人只需用手一探,被子是温的,便知这床刚刚有人睡过。
不如见机行事!
凤无双飞快地扫视一眼,便看见躺在床上的卫容若。
静谧的睡容,枕畔一把青丝。螓首蛾眉,长长的睫毛如同羽扇,轻轻覆上弯月般的眼。唇不点而红,越发衬得她肤若凝脂,吹弹可破。
卫容若感觉温热的气息拂在自己脸庞,强装镇定,悠悠“醒转”。
此时的她,如同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儿。
凤无双但见一双剪水秋瞳,皎然澄澈。
“你是谁?”男子的声音如同暗夜里的幽灵,冰冷而魅惑。
卫容若但见他黑巾蒙面,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如同一泓寒潭,深不见底。
男子的身上弥漫着冰冷的气息,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足以让他动摇分毫。
卫容若揉了揉眼,装作刚刚知晓他的存在:“我……我是卫青扬的嫡女。你是谁?怎么会在我房里?”
一瞬间的震慑,卫容若竟然没有说慌!
“卫青扬?嫡女?”凤无双的手中,突然多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当朝散佚大臣的嫡女,住在这么个破地方?”
凤无双看着四处漏风的屋子,微眯了眸光。
纤纤玉指,匕首上下翻飞,卫容若却惊出一身冷汗。
这男子,竟然知道自己的便宜爹是散佚大臣?莫非也是朝中之人?
“我我我,我真的是卫青扬的嫡女。只是爹不疼继母不爱,否则,又怎么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别院,不管不顾!”
卫容若一口气说完,感觉自己的一颗心直要跳出腔子。真怕自己稍稍迟疑,男子的匕首便落了下来!
却突然听得外面喊声大起。
“来人啊,抓刺客啊!”
“找个地方藏身!”凤无双的刀尖落在卫容若的脖颈,一字一顿地说。仿佛下一秒,便要刺破肌肤。
他的目光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偏偏让人无从反驳。
可是一眼扫过,家徒四壁。又哪里藏得住人?
卫容若无奈之下,用手指着床底。
凤无双眼角的余光瞥过窗纸,就见一大拨人打着灯笼火把,纷纷朝这边来。顿时,黑夜如同白昼。
凤无双不再犹豫,收了手,飞快地躲进床下。
“若儿,若儿开门!”却是卫青扬的声音!
看来,此事非同小可。竟然连她这个便宜爹都惊动了。
卫容若一边答应一声,一边翻身下床趿着鞋子。
“爹爹,我刚睡着。有什么要紧事吗?”卫容若打了个哈欠,然后伸手把头发揉得更乱,过去开门。
芸香听见声响在外屋急急赶来,卫容若把门打开的时候,卫青扬就见她们主仆二人并排而站。
卫容若穿着睡衣,只在外面胡乱地罩了一件长衫,想是起地匆忙。她满脸睡意,忍不住拿手掩住口,哈欠连天。
卫青扬难得的好脸色,似乎是关切地问:“若儿今夜睡的可好?可有听见什么响动?”他说着,眼神闪烁不定,一下子便把屋子扫了个遍。
最后,卫青扬的视线落在了床下。
卫容若摇了摇头:“爹爹知道的,若儿一向心思浅,嗜睡。掉进荷塘也算死里逃生,越发的没精神。”
“一觉睡到现在,做梦梦见窗子在响,风刮得呼啦啦的。在梦里叫着芸香关窗子呢。”
“是啊是啊,我听见小姐叫我,赶紧起身,谁知她是在做梦。正准备回去睡下,又听见老爷叫小姐,这不就来了。”芸香眼神清澈,说起话来有板有眼。
主仆俩一唱一和,若是换作他人,不由得便信了七分。但是卫青扬纵横官场半辈子,早就是老狐狸了,半信半疑。
况且,卫青扬总也觉得,眼前的卫容若与往常有些不一样。换作以往,一听说有刺客,她早就吓得傻了,哪里还能这么利索的说话。
卫青扬紧走几步上前,似无意间,手轻轻抚过床板:“这床太破旧了,等明儿叫库房的人换张新的。”
卫容若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一旦被父亲发现自己床下有人,该如何收场?
窝藏刺客包藏祸心?亦或是与陌生男子私会闺房?不管是哪一样,都够自己喝一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