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周围非议声越来越大,而南悦呆在原地再没有动作,阿卜大人忍不住小声呵道:“南悦!”
她似猛然惊醒过来,用手一摸脸上紧紧盖住的面纱,又心虚地赶紧放下。
南悦撇开眼神不敢再看秦奕诃,转而强定心神道:“我自有方法可以证明。”
她仰起头来,恳切地对着景元帝道:“陛下,请您把青鸾放出来吧。”
“在这里吗?”景元帝望着四处敞开的宫室,有些犹疑地问到。
“是的。”南悦颔首。
景元帝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在阿卜的指导下,轻轻地拨动鸟笼精巧的开关,露出一个口子来。
青鸾被一路入京被关的久了,一见着出口,果然急不可待地钻了出来。
只见一片彩云腾空而起,展翅而飞,两翼斑纹毕现,金色的尾羽在腾空的刹那舒展而开,光彩绚烂、耀眼夺目,比在笼中时不知又美了多少倍。
诸人仰头观望,或啧啧称奇、或惊呼不止、或激动不已。
可是令人奇异的是,青鸾并没有趁此机会从门里溜出去,而是一圈又一圈地在屋内的众人头顶上徘徊,像是神祗一样高高在上的,享受着诸人的赞美和仰望。
景元帝暗暗握紧了手中的鸟笼,过了许久才对南悦道:“差不多了,让它下来吧!”
南悦领命,打了个呼哨,青鸾鸟果然缓缓盘转而下,最后乖顺地停在了她的右肩膀上。
南悦抬眼瞧着皇帝眼巴巴的样子,拿手指轻轻推了推青鸾,道:“去陛下那里吧。”
青鸾似恋恋不舍地蹭了蹭她温暖的手指,然后缓缓飞到了皇帝摊开的手掌上,待了片刻,又乖顺地钻进了鸟笼之中。
景元帝果然龙颜大悦,他望向秦奕诃笑问道:“老七,你可服气没有。”
老七?
南悦晕晕乎乎的脑袋似被雷劈了一下瞬间清醒过来,她抬眼一望,果然刚刚向自己发难的七殿下的上座还坐着一个人,他与七殿下长着同样的脸,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秦岱沉沉郁郁地拿起酒杯自饮自酌,并不关注这边的动静,看样子已经是醉得不轻。
是六皇子秦岱和七皇子秦奕诃啊!双生子!
南悦有些懊恼自己的笨拙,恨不得拿起拳头敲敲自己的脑袋。明明昨天在阿卜大人那里背过座次了呀!
南悦正暗自懊恼时,秦奕诃已经起身见礼,他道:“这位小娘子有如此本事着实稀奇。”
“但,青鸾本是神鸟,又与小娘子相处许久,到底是神鸟明人理还是人通禽鸟道着实难下定论。”
“不如,就由儿臣出个题目考考这位小娘子,也当是给父皇生辰添个兴味。不知父皇以为如何?”
景元帝笑问南悦道:“七殿下可是向你下战书了,你敢接不敢?”
南悦施施然点头:“七殿下,请。”
秦奕诃招来贴身随从,在他耳边嘱咐了许久。随从领命退下,秦奕诃对着南悦一挑眉,然后一脸看好戏地安然坐了下来。
南悦心下一跳,隐隐觉得有何不妥,但是却说不上来。
大约过了片刻的时间,突然御殿门口喧哗声起,大家纷纷探头或起身争相查看。
只见十二位内侍,分成四人一组,艰难地将三个约一人多高、通体漆黑的木箱,拿红绳绑缚,用木杆抬到了御殿正中。
秦奕诃起身,屏退了宫人,走到三个箱子前面,施施然介绍道:“这三个箱子里,是我刚刚嘱咐随从在宫中不同的地方取来的三件活物。”
“现在这个殿内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这三个箱子里是什么。我与小娘子约定三局两胜,若你能猜出其中之二,便是你赢。如何?”秦奕诃的一双眼睛挑衅地望着南悦,锋芒毕露。
看着这双与秦岱相同的眼睛,南悦的心里有些微妙的不舒服。
上次与秦岱在茶楼相会,虽然算不上是宾主尽欢,但总体也算是和谐融洽。秦岱淡漠疏离、彬彬有礼,而眼前人却是高高在上,带着鄙夷地看待她。
南悦忍着想咬死他的冲动,轻轻点了点头。
秦奕诃笑意更浓,他说:“那请小娘子听好了。”
他走到第一个木箱之前,轻轻扣了扣,只听厚厚的箱内漏出微弱的声音:“喵——”
霎时间,御殿之内一片哄笑之声。有好事者朗声道:“七殿下可不是在放水?这个声音谁听不出来啊?”
诸人笑成一片,皆以为秦奕诃不好意思直接下了塔袒的面子,特意送上一题。
阿卜大人也微微松了一口气,想着好歹也是能拿上一分的。他一看南悦,满面红纱遮住了脸,眉头却紧紧蹙着,看上去并不轻松的样子。
他来不及细想,秦奕诃已经走到了第二个箱子前面。
他伸手拍了两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短促却有力的“啊!啊!啊——”的叫声,许久才消减下去。
“咦——这是个什么东西?”王公大臣皆惊奇不已,互相交头接耳起来。
“平日里没有听过这个声音啊!”
“这是什么动物?”
“这题就难了、难了啊……”
阿碧敏锐地察觉到身侧南悦瞬间紧绷的身体。南悦平日懒散随便,从未有如此紧张的时刻。她低声问道:“有何不妥?”
南悦微微摇头,看上去波澜不惊。碧色的面纱掩住了她苍白的脸色,和紧紧咬住的嘴唇。
秦奕诃狡黠道:“第三个箱子了,小娘子准备好了。”
说罢,他伸出手轻轻扣了扣箱门,良久——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任何动静。
“……”
在所有人不知所谓的表情中,秦奕诃笑嘻嘻地拱手:“小娘子,请猜。”
大家顿时又心照不宣地笑起来,心里都打上了谱:第一题是送分题,全了塔袒部的颜面;第三题无从猜起,是全了七皇子的傲气;现在关键就是这第二题,不知这位小娘子有没有本事能猜出来呢?
诸人或兴高采烈,或讳莫如深,或议论纷纷。此刻南悦眼里却只有面前笑脸盈盈的男人,她浑身如坠冰窟,手脚冰凉,甚至难以自抑地微微颤抖起来。
她被耍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但是南悦知道了。
她被耍了。
面前的人并不是会让地三尺的谦谦君子,只是一个为了赢,而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