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侯府。
“哎呦,可真是罕见啊,大少爷竟还知道这镇国侯府是自己的家呢。”姬大夫人嗤笑的看着站在厅前许久未见的庶长子姬云逸。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巴不得他永远不着家才好。
“哼,成日里在外面瞎混,这次回来莫不是又惹了什么祸端,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姬尚昌见他那副吊儿郎当还不思悔改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接着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还这般一事无成,就不能学一学你弟弟,有点出息?”
转头又对着姬大夫人说道:“劳烦夫人再去寻一合适的人家,让这逆子尽快成了亲,也好收一收这性子。”
“老爷,不是我不肯为他寻亲,只是你也知道上次大少爷他戏弄人家宋家的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京都,眼下哪还有好人家愿意与咱结亲呢。”姬大夫人叹了口气,看似恨铁不成钢,实则有意煽风点火。
“逆子!逆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逆子,都是你娘愚笨不堪生了你这般顽劣的逆子。”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姬尚昌就一肚子的火,正因为这件事,宋大人从此与自家老死不相往来了,这令自己失去了一个很好的盟友。
难得的是这次姬云逸任凭他二人责骂,没有似平日那般反唇相讥,也没有拂袖而去,而是一直站在厅中,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等侯爷和姬大夫人一人一句说的口干舌燥,停下来喝茶的功夫,姬侯爷见姬云逸竟还一声不吭,他长这么大,哪里有过这般顺从的样子,不禁奇道:“你是不是犯了什么杀头的大错?倘若是真的,为父是绝不会姑息养奸的,这就送你去开封府。”
姬云逸苦笑一声,这就是自己的家,一直是这般的冰冷无情,这些人最怕的就是自己连累到他们……
“父亲多虑了,此次翰林院增员,儿是想求父亲举荐。”翰林院被称为天子内臣,除了可担任科举知贡举,还兼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子侍读。
主要是,能出入皇宫内院。
“你想去翰林院?”之前做知贡举时他可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以至于犯下那般大错,这次又要去?
姬侯爷说道:“你一向不齿于对这些文官,还讽刺人家是穷酸书生,这次怎么又想去了?”
“之前是儿不懂事,这次去了定不会给父亲丢脸。”姬云逸躬身肃然说道。
“咳咳,”乍一见姬云逸这般恭敬的姿态,姬侯爷还有些不适应,只说道:“你既一心想要改正,为父便去求了那掌学院士,再给你一个机会罢。”
好在翰林院的掌学院士与姬家是世交,说来对姬云逸还是不错的,上次这小子犯了大错,也是他在圣上面前一力维护,才只免职了事。
“多谢父亲。”姬云逸暗暗松了口气。
“慢着!”一边的姬大夫人突然开口,凑到姬尚昌的耳边,轻轻说道:“这个逸哥儿先前可是二皇子身边的得力之人,侯爷这般举荐,怕是会惹恼了大皇子呀。”
“可,只让他做个闲职的翰林供奉,大皇子应该不会怪罪吧!”姬侯爷犹豫的说道。
“即便是翰林供奉,也是天子近臣,再说如今咱们的骐哥儿正得大皇子重用,可切莫影响到骐哥儿的前途才好啊……”姬大夫人担忧的说道。
“对对,世子的前途重要。”姬侯爷转头面色有些不忍,但是看到姬云逸那张颇似他亲娘的脸,又很快回复了平日的厌恶表情,说道:“此事为父还需再考虑,你先回去吧。”
“父亲!”姬云逸皱眉焦急道:“望父亲成全!诚如父亲所说,儿年纪也不小了,至今还是一事无成。如若再无一容身之处,只怕儿也只能流连市井,做那使侯府蒙羞的荒唐之事了。”
“你!你这逆子,竟敢威胁我。”就知道,这逆子先前那低眉顺眼的样子之时在做戏,要求一旦得不到满足,这不顷刻间就露出了本性。
但是姬侯爷知道这个逆子的性子,说的出来,他还真能干的出来。要是真做出什么让自己丢脸的事,那就得不偿失了。但是他又拿这逆子毫无办法。本也想打断他的腿,将他圈养在府中,任他自生自灭,奈何他武艺高强,性子又机警,想动也根本动不了他。
“你想去翰林院,也不是不可,”姬大夫人见此突然开口道。
姬云逸抬头讥笑的看着她那副假慈悲的面孔,等她开出条件。
“只要大少爷肯屈尊去给世子道个歉,求一求他,自家兄弟吗,他也自会在大皇子面前替你美言几句,那么你要去翰林院,便也就没人会阻拦了。”姬大夫人笑语盈盈但是笑意明显不达眼底。
他不是傲吗,小时候聪明出色被世人称赞,而骐哥儿这个嫡子反而就黯淡了许多;长大了虽然将自己的名声作臭,但是竟蛮横霸道,不将府中任何人放在眼里,骐哥儿不知受了他多少的欺压。
这次一定要好好折辱他一番,好让骐哥儿扬眉吐气。
“还不快去,给你弟弟道歉,世子性子向来良善,他是不会不管你这个不争气的兄长的。”姬侯爷不耐烦的说道。
“好!我去,求世子!”
几日后,姬云逸顺利的进入了翰林院,对于他的去而复返,那些个昔日的同僚,都暗自的嗤笑不已,就是这个瞧不起咱们文人的姬大公子,就求爷爷告奶奶的回来了。
只是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也只敢在背后说,当着姬云逸这个煞星的面,是断断不能说这些的,否则走路被小石子击中摔得皮青脸肿的于翰林就是前车之鉴。
“只是被打了耳光,你有必要这般紧张,竟还去弯腰求你最讨厌的人吗?”一向文雅的邬静楠难得皱眉,不解道:“以我所见,归二小姐可是这世上最识时务的姑娘,她知道如何保全自己,即便是在皇宫那种地方。你为何还如此不放心。”
“你不了解她,她看似圆滑机灵,实则外圆内方。这几耳光打在旁的姑娘脸上,哭一顿也便罢了。可是偏偏打在她的脸上,这会比砍她一刀都教她难受。”姬云逸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如此谈起归明月。
之前从来不说,因为他怕说的时候会透露过多如今不该有的情愫。
“你这般威胁你们的世子,他能善罢甘休吗?”
“他有把柄在我手中,不甘罢休又能如何?”姬云逸冷笑一声,姬云骐也只能闷闷的吃了这个哑巴亏,可惜他那对宠爱他的父母还以为自己真的乖乖的去跟他道歉告饶,不知这个世子怒气难消,只能折磨身边的侍妾下人出气。
“即便是想进宫,何必急于一时啊,二皇子下月便会从皇陵返回京都,届时要进不迟。”
姬云逸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如今人人以为他是二皇子的没了用的弃子,如果二皇子出口举荐,反而不利于他今后的行事。再说归明月在宫中多待一日,便多一日的危险。
邬静楠心里对少主受折辱这件事确实是耿耿于怀,旁人也许不知道,姬云逸继承了师傅的衣钵,手中握有遍布大东、北原、木雅、吐蕃部落、于阗国……等的富商帮众以及最精密的信息网。他也是从刀枪火海中历练出来的,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性冷硬,除了云朗少爷,他对任何人都能狠得下心来,手下莫不敬畏佩服!
今日他竟为了一个女子……
汴梁皇宫,尚工局司珍房。
“小姐,你醒醒啊,头好烫,这可如何是好啊?”李婶不停的绞着冷水帕子,给敷在小姐的额头上。
归明月已然烧得有些糊涂了,昏昏沉沉意识不清醒起来。
“还不快去请御医!”吴尚工见此,赶紧吩咐了手下的女史。
女史焦急的答道:“去请了的,说是钰皇子病了,太医院的太医们被贵妃娘娘召去了会宁殿……”
“所有人都去了吗?太医院总该有当值的太医吧。”刑掌珍急切的问道。
女史不说话,只是坐在边上啜泣,自己不是没求他们,可是那些宫中之人谁不会看人下菜碟儿,所以他们怎么肯为个普通的女官费心跑这一趟呢。
正在大伙儿急的团团转的时候,一个须发全白的年迈的老太医背着药匣子,匆匆的进了屋来。
“徐太医!您老来了,快请进。”别人没觉得什么只当是普通的太医,只有在宫中年岁久的吴尚工知道,这位老太医虽然年迈,但是医术高明,曾经救过年轻时的圣上的性命,后来又救过二皇子的性命,可谓德高望重,备受圣上的信赖,在当今太医院里是他们院使都要礼让三分的。
如今他除了皇上皇后和几位皇子,别人即使是贵妃,都不会亲临诊治的。这次竟然出现在这偏僻的司制房。
徐太医不多话,拿出三菱银针对着归明月因高热充血的耳涌穴扎去,顿时一小股黑紫色的浓血顺着耳尖流下,直到血色变得淡红。而后快速取出银针灸入太阳、督脉、少阳、阳明诸穴位,又更针取风池、风府、肺腧、曲池……之后吩咐医童取来笔墨,写了一副方子,递给李婶,嘱咐她多给归明月饮些温水。
吴尚工一路把徐太医送出尚工局,一向沉默不愿多事的她也禁不住问出口,究竟是何人请得动这徐老太医来救归典珍的性命。
归典珍这次实在凶险,被贵妃责打,回来面上还挂着满不在乎的神情,使得她都以为这孩子真如面上的那般柔和坚韧。
谁知她心里竟怀了这么大的愤怒竟郁结成疾,这次的幸亏徐太医来的及时,否则恐怕性命难保啊。
徐太医含糊其词,只说是受自己的一位小友所托,让她不必多做打听,还有些事知道的人多了,反而不妙。吴尚工岂是不知其中的厉害,当下按下不再多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