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圣上的上次,云贵仪特意以一百两金赏赐归典珍,来赐赏的宫女临行前传云贵仪的旨意,让归典珍觐见。
原来这云贵仪竟是轻鸾,数年未见,保养更为得宜,妆容妍丽,一向沉静清雅的眉眼间多了几分哀愁。见到归明月来的时候,眼中涌起一丝见到故人的欣喜。
“拜见云贵仪,”归明月规规矩矩的行礼。
“给你的一百金可还满意?”云贵仪扶她起来,转眼又想起什么似的,语气略带俏皮的说道。
归明月微微一笑:“贵仪了解臣的喜好。”
“那时,整个郡中谁人不知,当归阁的东家是个本事了得又爱财如命的小姑娘呀。那时飞凤那丫头还对你这潇洒脱俗的性子羡慕不已……”云贵仪不自觉的陷入了往日的追思中,随后又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可惜物是人非,那般洒脱的归二小姐也有循规蹈矩的一天,飞凤更是走了四年了。”
归明月一惊:“飞凤姑娘她,走了?”
“是,她是被人害死的。”云贵仪今日见到故人,一反平日的静默,有些事,憋在心里数年,竟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娘娘!”身边的宫女惊得赶紧上前,想要制止云贵仪说下去,这深宫中,处处是他人的眼线,言语上稍有不慎,便会招来祸端。
“你们都下去吧,”云贵仪吩咐道:“着人去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待宫女都撤了出去,云贵仪突然落下泪来,归明月不知所措的上前想要安慰她,云贵仪突然拽住归明月的袖子,哭道:“明月,我害怕!进宫这五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害怕!”
人人都道她享尽荣华、受尽盛宠,谁人知她日日如履薄冰,唯恐一日跟妹妹飞凤落得一样的下场,想起飞凤的死,她又换上满目的愤恨。
“明月,你帮飞凤报仇,你一定要帮她报仇啊!”此时的云贵仪早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娘娘,她只是可怜的轻鸾,跟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着归明月的衣袖。
归明月不禁苦笑,自己就是个小小的司制房典珍,连帝后的面恐怕一辈子都无缘得见呢,谈何帮人报仇。况且她又不是啥圣母,只想安稳的活到出宫之日,并不想多惹麻烦。她知道云贵仪现在身上有孕,情绪不稳,极易受波动,便安抚的陪着她说了大半天的话儿,最后直至她哭累了,睡下。
出了云贵怡所在的琼华阁,路上遇到一个面色倨傲的宫婢,只说贵妃娘娘召见,便催促着归明月往琼华阁的东南向赶去。
转过一座假山后,便是一个斜坡,斜坡之上绿茵遮蔓,偶有凉亭几座,中间是一道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走在小路之上,背后的宫婢冷不丁的伸手,归明月来不及反应,咕噜咕噜滚落下斜坡,好在斜坡之下是几棵苍天的巨松,挡住了归明月的去路,才没有掉到不远处的鱼池之中。
不过等归明月狼狈站起来的时候,身上和头上不免沾满了泥土和松针落叶,形容十分的狼狈不堪。
那宫婢倒是理直气壮,嗤笑一声,催促道:“粗野之人就是粗鄙,走路不知看道吗,还不快上来,贵妃娘娘等着呢!”
归明月手脚并用的爬山坡来,揉了揉被鹅卵石硌疼的腰,走到宫婢身后,一抬脚,将她也踹了下去……
“走路不看道吗?还不快上来,贵妃娘娘等着呢。”归明月说道。
“你!你这个该死的奴婢,竟敢踹本姑娘!看我不禀了贵妃娘娘治你的罪。哎呦,我的腰!”宫婢气恼不已,只想上去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奴婢?抱歉的很,我可不是你口中的奴婢,我乃堂堂正正的的正七品司珍坊典珍。在这后宫中,即便有谁想治我的罪,也只能是皇后娘娘有权来治!”归明月也学她嗤笑一声。
宫婢没想到这刚进来没几天的归典珍竟这般的伶牙俐齿,暗暗的咬牙切齿,见到贵妇娘娘有你的苦头吃!但是丝毫也不敢耽误的将其带到了贵妃娘娘所在的会宁殿。
“你就是新来的归典珍?”珠帘内传来一个妖娆轻慢的声音,带着丝丝的寒意:“那次你制出了让云贵怡大出风头的首饰,可是本事不小啊!”
“贵妃谬赞,”归明月赶紧说道:“这是臣作为司制房典珍的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哦,那今日你就在这里,再制一支给我看看……”然后指着旁边的金银玉石,说道:“喏,这是给你准备的,给你三炷香的时间。”
“娘娘,臣不会制钗……”归明月说道。
“什么?一会说云贵仪的首饰是你制得,现在本宫让你制钗,你又说不会!好大胆的奴才,竟敢戏弄本宫!”贵妃勃然大怒:“当真以为我不敢治你吗?”
还没等归明月解释,一同来的宫婢,一脸得意的跪下道:“禀贵妃娘娘,归典珍妆容失仪,竟敢如此蓬头垢面的在娘娘跟前,分明就是不尊,蔑视娘娘!请娘娘治她失仪之罪。”
撤了珠帘,高高在上的贵妃见这归典珍确实衣服衣冠不整灰头土脸的模样,心中的厌恶更甚,刚要下令种种责罚的时候,归明月突然指着她身边的那个宫婢,大声说道:“臣并非故意失仪,也绝不敢有藐视娘娘的想法,是在来的路上,听闻娘娘急召,走的太过匆忙,与这位姐姐不小心一同滚落下坡,才使得我二人形容如此狼狈,请娘娘赎罪。”
说着狠狠看向那位宫婢,意在威胁,说我失仪,你也失仪,要挨罚大家一起挨罚!
宫婢没想到这归典珍竟然敢颠倒黑白,还拉她一起下水,实在可恶,但是一想到贵妃的惩罚人的手段,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便跪地连连告饶。
“失仪之事,本宫暂且不与你计较,但是你竟敢信口雌黄不愿在本宫面前制钗,此罪,难逃!”
“娘娘,请听臣解释,”归明月急急的抬头,想要解释。
“飞凤!?”归明月大惊,自己这是见到了飞凤了吗?为何云贵仪说她死去多年了?
“掌嘴!”贵妃怒不可遏:“竟敢在本宫面前提那贱人的名字,给我狠狠的掌嘴!”
她不是飞凤!归明月这次仔细看了,五官轮廓是像,甚至比飞凤的亲姐姐轻鸾也就是如今的云贵仪都像,但是气质和神情完全不是一个人。原来确实是自己认错了。
几耳光后,打的归明月耳朵直鸣,口内也渐渐的泛出了血腥味。却无从挣扎,左右胳膊都被宫人抓的死死的,归明月只得咬紧牙关。
这时有宫婢从外面进来,附在主子耳边,轻言几句。
贵妃“哦”了一声,抬手让负责掌嘴的宫婢住了手,说道:“看来你真的不会制钗……”
“松开她吧,”拿起锦帕拭了拭嘴角,贵妃缓缓说道:“一个月后,我会陪圣上去猎场围猎,你给我做一副合适的头面首饰,另外,听闻你有司制房的单司制配合默契,这次出行之服就由她来制,你多与她走动,务必做出令我、令圣上满意的衣饰来,听明白了吗?”
“是”归明月忍着双颊的疼痛,应承到。
“记住,若是做的好了,近日你冒犯之事本宫不仅不计较,还会许你荣华富贵;若是,办砸了,本宫就与你新账旧账一起算!”贵妃威胁到。
归明月揉着火辣辣的脸,走回尚工局的时候,心里充满了无奈。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这才来了不到一个月,见了不过两个娘娘,事情就这般凶险又诡谲的,自己真的能活到出宫的那日吗?哎!
这贵妃的头面首饰,她倒是不犯愁,即使式样一般,自己还有提升材质品质的本领,起码会使得那些头面看起来比别的首饰更为光彩熠熠引人注目……
怕就只怕这个贵妃似乎知道了自己与飞凤轻鸾姐妹熟识,而她如此憎恶飞凤,这飞凤的死也必然与她脱不了干系,自己必定会受到牵连,成为她的眼中钉了。
自己在这宫中,无亲无故,孤立无援的,很容易便被人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的弄死。
回到尚工局,李婶见她高高肿起的两颊,顿时哭泣出声:“小姐,是谁这般狠心!”翻箱倒柜没有找出一瓶药来,哪里私昔日在归府那般,别说小姐,就是大伙平日里,有任何小病小痛,玳瑁姑娘都会找出对症的药送来。都怪自己没用,如果玳瑁姑娘在就好了。
尚工局里的其他人听说了,也都纷纷围了进来。
吴尚工拿了清凉的消痕止疼药膏,一边在归明月的脸上涂抹,一边皱着眉头,教训道:“平日里说的,你就是不往心里记,凡事不要出头,你不听。这下挨了打,也得生生的挨了!哎!”
邢掌珍再旁不服的嘀咕道:“不出头,一辈子都出不了头。要不是归典珍,咱们尚工局何时这般风光过,挨几巴掌也值了。”
“你怎么能说出这般话来,”单司制呵斥道:“就为了你的出人头地,便让归典珍以身犯陷?”这个邢掌珍一向就是个急功近利的性子,也难怪吴尚工一直不肯升她为司珍了。
“我……”邢掌珍目光扫到归明月红肿的脸颊,素日里她的肤色是宫中那些贵人娘娘都比不上的细嫩白皙,她年纪小,但是极通人情世故,对人也总是笑语盈盈。几日便得整个尚工局上下的喜爱,包括素日里冷脸冷情的吴尚工。
再看眼下这红肿的吓人双颊以及疼的泪珠儿直打转的眸子,邢掌珍也不禁心里也有些不忍。
这时,有司珍房的女史熬了汤药过来,李婶赶紧上前试了,一口口喂归明月喝下。
吴尚工叹了口气,说道:“都散了吧,别围在这了,这几日让归典珍好生休息,谁也别来打搅。好完全了,你们俩便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给贵妃娘娘做好这件差事。”这位贵妃不是省油的灯,在云贵仪进宫之前,也是宠惯后宫的,如今虽然没了那样的独宠,但是她的父兄都是朝中忠臣,又有幼子荫蔽,她在宫内的地位可谓是无人可撼动,这些年来她张扬跋扈,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的宫人。
“是!”单司制与归明月都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