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夜色很重,马车在官道上走得很慢,慢得像是蜗牛在爬。
金是宝半倚着身子,一脸郑重,“我记得你说过三七的,贝见,做人不能总是这么言而无信!”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偏偏,他是没有资格生气的那一个。
想起付姑娘说的那些话,贝见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正被人一刀一刀地在割,那种痛,偏偏让他生不出感同身受。
“阿宝!”
“恩!”
“你就这么恨我!”
贝见的声音很哑,哑得让让分不清是真是假。
“恩!”金是宝被风无戏那么毫不在乎地抛在含烟山庄,本就睹得慌,如今他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忽然不想再那么藏着噎着。
一个二个,都能那样子毫不在意地弃她而去,凭什么还要去顾念他们的感受。
她不是神!
“娘亲以前说她不会丢下我,可……她死也不曾看我一眼。贝见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就被藏在佛像后头,眼睁睁地看着她……这里,被人生生掏出来!捏得粉碎!她说过不会丢下我,可是到死都不愿多看我一眼,你知不知道……她放开我的时候,笑得有多耀眼!”金是宝将间触及心口,重复曾经那个让她恶梦连连的动作,“她点我的穴,然后就那样不管我了!贝见你说……凭什么,我还能不恨呢!”
“你宁愿原谅风无戏也不愿原谅我!”贝见觉得苦涩,该说她钻牛角尖了么?
慧皇后那样做,是在保护她啊!
“呵……原谅,你错了,相公他,只是我相公。”金是宝再一次地笑起来,“对,相公他,只是我相公!”
贝见没了下文,忽然倾身上前,动作娴熟地搂紧她。
金是宝吓了一跳,想动,却听得他闷闷地道,“我不会对你怎样的,别动!”
于是,她果真就不动了。
车外,蝉鸣不休,车内……
男子特有的体温,带着些暖意,就那么不轻不重地漫过四肢百骇。金是宝觉得舒服,于是满足地闭了眼。恨就恨吧,这个从一出生就陪着自己的人,再多的恨她却还保留着他不会害自己的那一丝信任。所以,该睡个好觉,
于是,一觉天明。
马车依然还在官道上爬蜗牛,不同的是车内少了个人。
金是宝有些困惑,掀了帘子,“贝见呢……”
车夫扭头,似笑非笑地看她,“阿宝,你的眼睛很不好!”
“去他娘的,我的眼睛很好!”金是宝横眉竖眼地放下帘子,对为何好端端地他会换成车夫一事只字不提。
她的眼睛……呵,她的眼睛很好!
对!她的眼睛很好!她的眼睛好得很,不就是近来看东西会模糊那么一丁点儿,好得很!
他娘的!
马车外头,一阵轻笑,然后……
继续蜗牛。
那一段路,与风无戏一起时半天不到,与贝见一起时,整整花了一天一夜。
金是宝很费解。
风府,一切如旧。
外头的八卦爱好者们为了蹲点方便,特意在四周设了为数不少的茶摊,那场面有些惊人。
而风府外看似和谐的场面,其实暗含了山雨欲来。
这一点,金是宝倒也不陌生,所以在瞧见管家阿达一脸的焦急后,她还能面色如常地和贝见一起咬包子。
阿达见到事主,二话不说便冲上来,“少夫人,老夫人在等你!”
官方的话,多少有些权威,而这权威,多少有掩盖了真实。
好吧,金是宝必须承认她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