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若昏昏沉沉，有人在叫她，喊她用力，她实在是半点力气都使不上，全身冰冷，脑子还有一点意识便是孩子可能没了，耳边的声音一直在，很多人，恍惚间还能看到父亲的面容，父亲对她道；“傻孩子！”
她想道歉可是哑语一直说不出，眼角的眼泪滑下落入枕头中晕染开来。
孩子最终还是流掉了，顾晋站在房门外抽烟，指尖都在颤抖还染着些血，脑子回想道他听到消息赶回，李言若躺在血泊之中，地上全是她的血，刺眼得很，他手指夹着烟双手扶住头，嘶吼道；“我他妈就是个混蛋！废物！”连自己得妻子孩子都护不住。
口气中甚至还漂浮这血腥味，地上一片烟头，一根接着一根，眼眶泛红如一只待暴怒得狮子，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孩子已经成型小小的一个，全身乌紫，他们说是在脐带绕颈，一出生哭了两声便无气息，顾晋从他们手中接过了夭折的孩子，指尖在发抖，良久顾晋才道；“选个好地方葬了！”
李言若产后昏迷，足足昏迷了三天才悠悠转醒，顾晋坐在床头握住她的手不曾松开，好几天未闭眼的顾晋此刻靠着床头睡着了，李言若一醒来便见他这副模样。
衣服脏兮兮胸襟上还染着血，头发散乱在额头，眼眶下乌青，嘴边胡渣也冒了出来，李言若恍惚一时脑子空白。
顾晋察觉到她手指在微微颤动，便醒来，四目一对，记忆入潮水般涌来，她悲痛万分的抽开手指，胸腔抽搐，指着他呀呀地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半点声响，随之喉咙刺痛不已。
顾晋想稳住她的情绪，试图抱她，李言若奋力的推开他，艰难的发出些微弱的声音，“你滚……．．滚……！”
“阿若别这样！”顾晋道。
李言若哭着摇头，想质问顾晋却连话都说不出来，喉咙发出难听的嘶吼声，又似乎在说话，只是声音沙哑到听不出这是一段话。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是李言若说的话。
顾晋不语，他微低下头头发遮住他的表情，李言若的不到回应情绪更加激动，推搡顾晋，“为什么啊！李家欠了你什么顾晋，你要这样对我！”
“阿若我……．！”顾晋抬起头后悔不已的看着李言若，对上李言若那双蓄满眼泪，爱恨交加的看他，顾晋所有的说辞都无用了，是他的错，自以为是害死了她父亲。
“对不起！”顾晋悲痛道。
李言若闭上眼睛，半响才睁开神情充满着绝望，用力的发出一个音。
“滚！”
“阿若不要这样。”顾晋似乎在哀求。
李言若情绪更加激动起来，她推开顾晋，顾晋被推到在地上，她连带着滚了下床来，头重重地磕到地上，顾晋着急地去扶她，“阿若伤到那里没有啊！我看看。”顾晋捧起李言若地脸，泪痕交加，眼睛红肿不堪，十分绝望地闭着眼睛。
“阿若我……．！”顾晋一把搂住她，搂入怀里，“对不起，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我会用一生来偿还你！来弥补。”
李言若笑了，笑得比哭着还难看，顾晋的话比刀子扎进肉里还难受，余生来偿还，父亲怎么办，她现在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
在遇上顾晋那一刻，插肩而过的一面，李言若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才是会给自己带来一切伤害的根本，最可笑的是李言若爱他，爱这个杀父仇人到了骨子里了，离不开了，哪怕现在她知道了所有，可然后呢！离开他吗？做得到吗？
忽然想到肚子里的孩子，李言若清醒了过来，她一直沉醉于父亲死的真相，忘了孩子，那天流了好多的血，也听见了几声小孩的哭泣声所以她想孩子应该是无事的。
“宝宝还好吗？”李言若问。
顾晋微楞，李言若见他表情以为是听不清她的话，费力的又道；“孩子！”
“孩子……！”顾晋不知道怎么回她，顾晋犹豫的神情，让李言若惊慌。
她抓住顾晋的衣服，“你为什么不说，告诉我。”
“我们以后还会再有的！”顾晋道。
哈哈哈，李言若不稳的站了起来，举动开始风魔，嘴里发出嘶哑尖锐的声音，没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我明明都还听见了他的哭声！”
顾晋想扶住摇摇晃晃的她，李言若却像被什么东西缠身一般，如避开洪水猛兽般的避开了他大声的吼叫，东西都被李言若能砸的都砸了，能摔的都摔了，一片狼藉，顾晋上去前想安抚她，李言若却不愿他的触碰，推搡间李言若抬手挥了顾晋一巴掌，指着门外边，“你滚，滚！”
“阿若！”顾晋叫她。
“我不想看到你，你走，走…．．！”李言若歇斯底里的喊，直到喉咙真正的发不出半点声响，顾晋不愿意离开，任凭李言若推搡，砸东西都不愿离开，悲痛的看着她，却束手无策。
碎片满地都是，顾晋担心她赤脚踩到受伤，无论她砸了什么东西砸到他，他都站在不动不躲，任凭她发泄，至少这样她能好受些。
孩子流掉后，李言若整个人发生了变化，疯了一般见什么摔什么也不吃东西。顾晋每天都来，哄着喝药吃东西，但都被风魔的她弄的毫无办法，每天除了摔东西就是哭泣。本就该好好调养的身子更是差，顾晋只好也打晕了她输营养液。顾晋看着她只有睡着了才不闹，原本圆润的脸现在瘦的不成样，心疼内疚，总是自己护不住她。
连闹了几天，也渐渐的安静下来了，东西也肯吃了只是每次都只是一点不多。也不说话了，每天就安静的睡在摇椅上，不见顾晋不闹，只要他一来就摔杯子，不愿见他。顾晋见状也只能在窗外看看她每天的情况。
“她昨天发烧了，可有好些。”顾晋问。
小琳儿摇摇头说道；夫人，不愿吃药。
“嗯”
顾晋眉头不展，总想和她这解释清楚却也不知怎么开口。就在窗外站的着远远看着她也好。
“顾军长”
何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也与窗外站着。她却也察觉道些什么，“军长怎么不进去？”
“她不愿见我”
这女人啊！当然只有女人最懂的，我也流过孩子我知道那种滋味。何婉想到当初的她露出痛苦的神情，又继续道；“我进去开导她吧，她孤身一人在这南京也亲戚无朋友的。我想我也能与她说道些。”
顾晋看着屋里点头道；“她这几天很安静，多谢你来陪她！”
李言若知道他每天都会在外边站一会儿，只是自己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就因为太爱了才会害怕。
何婉推开门走了进来，脚下已经十一片狼藉甚至无处下脚，她摇头叹了声气地朝李言若走去，李言若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目光呆滞。
“言若”何婉试着叫唤她。
许久李言若才缓慢的转过头来看她，何婉轻轻地拉住她的手道；“一切都会过去的！”
李言若不语，看着她眼珠都不曾转动过，何婉拿出手帕想给她擦掉眼角下被碎片擦伤的血珠，李言若感觉到她的动作轻轻撇开了。
何婉只好把手帕放下，轻声说；“当初我和你一样失去了孩子，可往后的日子还得靠自己，所以无论无何都该振作起来！”
李言若不说话，何婉也不知道她听到没有，只是何婉观察到了李言若得手一直在扣着椅子扶手，碎屑都扎进了指头去了，渗出一丝丝的红痕。
何婉陪了她许久，说了很多话，最后也能挫败的走了，李言若就好像把自己和外界隔离了，除了顾晋进来能让她发疯外，她就看不到其他人一样了。
屋里李言若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又开始发疯了一样的闹了起来，顾晋进去抱住了她，李言若看到的表情是失望还是内疚还是痛苦，看不懂。只知道他现在很是烦倦她这样，疯癫魔怔，别说他了连李言若自己都不厌烦自己。 为何要变得这样了？为何一遇到你就如此的厌恶自己了？
顾晋看着她这般笑，心像是被插了一刀，日渐消瘦的脸挂着自嘲的笑，是笑自己还是笑我？上前抱住她，又瘦了。 心顿顿的疼，沙哑低语声音带着祈求的对着她说；“别这样了好么！”
李言若听到了眼眶中的泪水挂不住的落下，湿了他胸口的衣服，湿湿的。
“顾晋”
“我在”
一脸几天李言若难得开口说话，“我不想变成这样，像疯子一样，可是………可是我做不到心平气和的面对。”嗓子很哑，连说话都费劲。“顾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一切都变了。我变的很懦弱，变的多疑，变的不安！是我变了还是这一切都变了？我开始质疑自己，质疑我们！很想知道。顾晋我很自私，哪怕我知道了一切我都不想离开你。”
“对不起！”
顾晋心很疼，心疼这个自己很爱的女人。却也不知道该怎么与她说。好像只有道歉才能表达些。
“顾晋我好爱好爱你，很爱。爱到在这世界只剩你了。”
我许诺你，等这动乱的时局结束，我们就回烟城。”顾晋一字一句的说，总要给她个希望，虽然这句话很自私，可阿若是唯一的救赎。
哈哈哈，李言若哭笑着。
听到顾晋这样的承诺很想笑，等这个承诺很久了，是在烟城的时候？还是在上海的时候？不记得了！
“你算数么？”
听到她这样问，顾晋愣了愣何时她等到不再相信了。也对从烟城到上海再到南京，都是她一路追伴而来，为的是一份独一无二的爱，为的是在乱世里有个家。
顾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对啊！战争随时都要来临，我为何还给她一个飘渺的承诺呢！最自私的是我啊！心慌到不行，又抱紧些她，这样才觉得能抚平那不安。
哪怕我知道了一切，我也不愿意离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