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有些局促,面前的一男一女,正齐齐地盯着他,仿佛要把他全身每一寸骨骼血肉看个清楚一样。
他将目光转往它处,想要排解一下这种尴尬的感觉,却发现院中本在低头收拾的众下人也在望着他,眼中不乏惊异之情,显然都在为他能挡下那一剑而感到震惊。他嘴张了半天,还没等吐出字来,忽感到一阵气血上涌,伏下身大声咳嗽起来。
唐玉凌如梦初醒,忙道:“是我疏忽,忘了将灵力收回。”说罢运功,将灵华导回,导不回的,就一挥手驱散。“在下唐玉凌。我们早晨时已见过了,当时就感知到,阁下一身修为不凡,适才那一剑,才见真本事。”
顾燕在唐玉歌搀扶下站起,向唐玉凌行了个五湖四海礼,才终于开口:“在下,顾燕,无意冒犯。”
唐玉凌上前阻止,道:“不可不可,是舍妹无礼在先,”他转身向妹妹一偏头,“道歉。”
唐玉莺睁大眼盯着二哥,反问式地指了指自己,意思是:你竟让我向个外人道歉?唐玉凌使了个严厉的颜色,示意她照办。唐玉莺顿时泄了气,双手抱着胸,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对不起。”
顾燕见状,心下才松了口气,道:“没事没事。”
唐玉歌却有些不依不饶,对着妹妹一顿牢骚:“小莺儿,这家里处处都是人,刀剑不长眼的,你使用法器的时候,左右也拿捏好分寸吧?”
唐玉莺对着姐姐倒是听话得很:“好姐姐,我错了,下不为例。”
顾燕见矛盾已解,就要告辞,不知怎的,他实在不习惯与这些少爷千金待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厌恶。
不过,站在身边的唐玉歌倒是个例外。
没料到,刚抬起腿,身后就响起了唐玉凌的声音:“顾兄且莫急着走。”他艰难的转过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唐少爷,还有事?”
唐玉凌对顾燕的神情视而不见,微笑道:“顾兄能接下我小妹一剑,足见道行颇深,不知师承哪座名山,何处洞府?”
顾燕只好道:“我醒来时失了记忆,连自己名姓都不记得,又怎会记得其他?”
唐玉凌“哦”了一声,问道:“可是,你手里的剑使起来顺心随意,看起来与你熟识已久,顾兄没从中找到什么线索吗?”
“并没有。”
“若顾兄有困难,尽可来找我,人在江湖身是客,在下会给以必要的帮助。”
他这一番话说得倒是诚恳,可顾燕却没来由起了一阵恶心,不耐烦地道:“烂命一条,无牵无挂,不劳你费心。”说罢就不等唐玉凌开口,迈步离开。
唐玉莺秀眉一皱,喝道:“小小灵寰一个,嚣张什么!”小手一挥,霁月直指顾燕的背心。
顾燕觉察到危险,回身的同时拔出剑,将霁月挡开。阴沉着脸道:“你这丫头,什么意思?”
唐玉莺冷笑道:“我还想问你呢,拿着柄妖剑堂而皇之地进出唐门,你什么意思?”
唐玉歌被这电光火石间的交锋吓得呆了,急声问道:“小莺儿,你做什么?”
唐玉凌伸手止住她的逼问,淡淡道:“三妹,你平日里不喜争斗,就不要掺和进来。”
“妖剑?”顾燕眼神霎时变得凌厉,他拿剑的手又紧了几分,手背上青筋暴起,道:“你说这柄剑是妖剑?”
这剑从他醒来后,杀过吃人的巨鳄,阴毒的贪官,残暴的匪寇,却从未伤过一个好人,现在突然来一个人说它是“妖剑”,少年着实有些愠怒。
唐玉莺鄙夷道:“不是妖剑,还是仙剑不成?”
唐玉凌道:“顾兄,我且不论你是真失忆,还是装失忆,也没兴趣知道你是如何得来。总之,这广寒,本就是唐门先人所铸,与唐门也尚有恩怨未断,我须代唐门收回。”
“广寒!”唐玉歌惊呼道,“是父亲他们曾提到的那个?”
顾燕闻言,将剑双手捧起,凝视着剑身,忽然道:“你真的叫广寒?”
剑身耀放出透体的寒光,以示肯定。
顾燕颔首,又道:“他们说你是唐门的东西,要带你走,你去不去?”
剑身的光芒瞬间暗淡。
顾燕朝向唐家兄妹,道:“这就是答案。”
唐玉凌摇头道:“顾兄,别忘了你现在是在唐门府中,交不交,你和它,说了都不算。”
顾燕脸色不动:“不用废话,左右就是一战,谁先上,还是,齐上?”
“狂妄!”唐玉莺骂道:“恭维你几句,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她举剑到面前,运功导灵,接着将剑一扬,横空挥起三道剑气。
“去!”居中一道剑气应声而去,直取少年。
唐玉歌见情势不对,忙喊道:“小莺儿,他不会武功的,哦不对,他也不会道法。总之,他什么都不会,你不能下杀手啊!”
“嘭”地一声,顾燕周身尘土飞扬,待飞尘散去,众人见他安然而立,毫发无伤。
他就这么硬硬实实地挡下来了!
唐玉凌有些无语地看向唐玉歌:“什么都不会?”
唐玉歌难以反驳,有些僵硬地看着执剑长身而立的少年,疑惑地歪了歪头,道:“我记得小姑说,小莺儿已经练成灵虚...几境来着?”
“一境。”
“一境也是灵虚啊,为什么顾燕一个灵寰能正面挡下她的剑招?”
唐玉莺劈手将余下两道剑气挥将出去,道:“所以啊,三姐你可别是被骗了,说不定这小子用了什么邪法隐藏修为,来此另有所图呢。”左手捏起咒诀,接着周身化出七道似真如幻的剑,她用手中剑朝顾燕轻轻一指,七柄剑便紧随头前两道剑气而去。
“呼!”顾燕长吐了一口气,将左手掌心抵在剑首上,两道剑气带起的罡风已经割破了他的脸,鲜血染红了半边脸颊。剑气临到身前时,他才轻轻扬起手里的剑。
“轰!”
一次性劈灭两道剑气,他的灵华消耗已到了极限,险些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地上,身子摆了几下,以剑杵地,才勉强立住。但还没等他舒一口气,七柄幻剑已随后而至,他急忙拿剑抵挡,然而,挡得了一下两下,却挡不住后续,顾燕被逼得节节败退,终于后背撞上了园里的一道假山。
唐玉莺将七道幻剑召回,围绕在她周身,灵光熠熠,好不漂亮。她冷哼了一声,道:“我还以为敢放狠话,有多厉害呢,也是绣花枕头一个。”
唐玉凌催道:“小莺儿,别玩了,将剑取回是正事。”言罢也开始催动灵力。
顾燕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轻声道向剑道:“喂,人家有七把,哦不,八把剑,我只有你这一把,可打不过,这俩人看着就不像善男信女,一会要是输得太快,你扔下我,有多远跑多远,知道吗。”
末了还添一句:“记住下次别找我这样无能的主人了。”
他已经做好血拼的准备了,谁承想广寒突然剑光大盛,他仔细看去,发现三道赤纹隐隐现出血色。
这东西,竟然在这种时候又开始引渡他的血脉?
少年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无奈的是现下这种情况,他还不能像初见时一把丢开,只好破罐破摔地道:“吸吧吸吧,小心撑死你!”
“刷刷刷!”
唐玉莺的七柄幻剑已经又到眼前,他闪身避过两柄,但那两柄剑马上又调转头,与另五柄形成夹攻之势,这下精疲力尽的顾燕可再无抵抗之力了,他闭上眼前想做的事只有两件,一是将广寒狠狠地丢到空中,让它脱出囹圄。
还有就是,再看一眼从头到尾都在为他担惊受怕的少女。
就在这时,少年脑中忽感晕眩,但只一瞬,就回过神来,一篇陌生的图文在意识中缓缓展开。
“先天阵诀其一。”
“这是什么?武功?还是道法?你在这个节骨眼给我有屁用,难道还让我现练不成?”顾燕无奈道。
但一柄幻剑已从他胸前堪堪划过,眼见性命就要交代,他一咬牙,也不管许多,趴下身子,连滚带爬地挪到一边,将剑丢在旁边,运起最后一丝灵力,按图文中的指示将道法展开。
“道无生形,大化潜心;捭之阖之,缚阳存阴。”
缚阳存阴?听着怎么有点别扭?
不管了!保命要紧!
唐玉凌看着他的样子,顿时觉得有些不妙,身形瞬间暴起,凌空凝出一道掌印,就要向少年狠狠地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