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成力!
唐玉凌眼见顾燕略有些生涩地结着手印,其周身灵华之力却成倍增长,心中不禁悸然,也顾不得先前姑母的训诫,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唐玉莺也看出了情况的不对劲,纵然她实在奇怪,但终究不得不握紧霁月,左手重重一挥,喝了一声“去”,周身七柄幻剑齐齐飞出,途中融而为一,成一柄巨剑,刺向顾燕。
顾燕对这般情况置若罔闻,口中念诀,手上结印,周身强大灵力振起大风,刮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当!”
身下化出一道八卦阵印,围着太极阴阳两仪缓缓旋转。此时强攻已至,顾燕急召广寒,按着脑中阵图里的剑诀,将广寒一化为八,齐齐钉住了地上的八卦阵印,八柄剑身随即被同化成黑白色,阵中顿时光芒大盛,耀人眼目。
“成了?”顾燕自语道,接着便诧异中不乏惊喜道:“成了!”他猛然抬起头,伸出手,朝着唐玉凌发来的掌印凌空一指,口中轻喝一声“敕”,钉在“乾”卦的“广寒”拔地而起,化为一道剑光,重重轰在其上。两强相拼,气势浩大,唐玉凌顿觉掌上剧烈抽痛,几根手指似要被反向掰断一般,惊得他急忙收回灵力,使了莫大的劲道才将手抽回,定睛一看,虎口已被撕裂,鲜血汩汩流出,整条臂膀似脱了臼一般无力。
唐玉莺的情况更差,她的道行本就远不如二哥,在这一番反震之下,整个人都被卷飞出了几丈外,若非霁月护主,在身后托着她,怕是要摔个七荤八素。
唐玉凌掠到小妹身边,问道:“有事吗?”
唐玉莺抹了抹嘴边,看见手上抹到的血迹,眉头几乎扭成了一团,心里起了一阵无名火,气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怪物,为什么广寒会对他言听计从?还有,他的灵海明明浅得像摊池水,却能凭一己之力催动威力这么强劲的剑阵,还有天理没有了?”
唐玉凌摇头道:“此人的道行,非你我二人可测,还是报知姑母,请她定夺......”
话语甫落,两人忽感一阵柔缓灵力注入,稳定了体内不断翻涌的气海,回头看,正是唐凤奕一人一手,抚在自己肩头,唐玉凌正待开口,却被一旁的小妹抢先道:“小姑,你看他......”一手指向早已收阵、脸色虚脱的顾燕。
顾燕虽然力竭,神志倒还清醒,他凝目看向唐凤奕,苦笑道:“贵府少爷千金似是有些不待见我,我,等会就走。”他提了提手里的广寒,又道:“这剑,我本想,唐门若要,我留下它,当作救命之恩的谢礼,也没什么。可现在,我改主意了。”说完,抬腿就要走。
唐凤奕开口道:“顾小友先莫急着走。”她转头看去,眼光停在了唐玉凌身上,轻声责备道:“莽撞。”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失望。
唐玉凌对上姑母的目光,心神微动,没来由得惊出一身冷汗,不及思它,赶忙跨前一步,躬身道:“顾兄,在下一时失察,多有冒犯,还望,还望......”他常年专于修炼,于交际一道本就止于粗通,好不容易硬挤出了半句话来圆场,已是极限。在旁的唐玉莺看得气愤,气息又乱,抬高了声调,道:“姑母,你看他手里的剑,那是......”
“我难道认不出那是广寒吗?需要你来提醒?”饶是唐凤奕一世聪明,对这个小侄女的脾气也真真无可奈何。
“那您还放任他在唐门走动?”唐玉凌轻声试探着问道。
唐凤奕转过身,脸上由严肃变得有些柔和,轻叹一声,道:“你二人,去寂思堂面壁,此事多有周折,稍后我会去与你们说明。”
二人少有看见姑母如此神态,知道事情不小,都应了声是,便自离去。
唐玉歌此时方才能走入院中,她抓住顾燕的手,不断上下打量,问道:“你伤如何?”
顾燕心里趟过一阵暖流,轻轻摇头道:“我无碍,多谢你。”
唐凤奕走近道:“顾小友,可否移步后堂?”
顾燕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唐凤奕微笑道:“先不说我,单说你自己,此刻心中,应该也有不少亟待解答的困惑吧?”
顾燕道:“那两位不顾身份,这般拼命地抢剑,当我问及原因,却是语焉不详,这其中怕是涉及唐家秘辛,你肯告诉我这个认识不到三天的外人?”
唐凤奕颔首:“凡你所问,我必有答。”
后堂与宿客的厢房只隔了一座庭院,平日里多事闲置,偶尔被本家子弟用来聚饮,联络感情,切磋修为,后堂邻着后花园,园子极为广大,其中的花按季栽种,尤以寒冬的腊梅为一绝。是以,每当有客夜宿,虽不敢步足后堂,以犯主家颜面,却总是忍不住探步进花园。
而今日,倒是没有一人。
桌上摆着七八碟刚端出的香糕果点,摆得工整,做得精致,更配了三杯热气腾腾、浓香四溢的酥茶,让平日里吃惯了这些东西的唐玉歌也不禁拍着手赞叹不已。她急忙招呼顾燕坐下,将碟子里的糕点一样样放到他手里,说着这样美味,那样好吃。接着看到顾燕愣着不动嘴,她便皱了皱秀眉,于是拿起顾燕手里的,直接放到他的嘴边,道:“你吃啊!”
顾燕拨开她的手,道:“我不想吃,谢了。”
少女嘟了嘟嘴,嘟囔道:“不知道好歹。”
顾燕轻叹了一口气。
唐凤奕款款走进,向顾燕点了点头,伸出手示意他落座,顾燕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唐玉歌拽着他的衣角,方才坐下。
唐凤奕看了看顾燕即便坐下,仍旧握在手中的剑,又举目看着他,细细地端详,总是想看点什么端倪出来。
顾燕迎着她的目光,本想着毫无所惧,然而眼不由心,对视不久,便感到一阵阵不自在,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看向窗外。忽又觉得不妥,又收回目光,落到了手中的广寒上。
一旁的唐玉歌意外地知趣,只顾着喝茶吃点心,没有丝毫打扰二人的意思。可也没有回避的意思。
良久,唐凤奕才开口道:“此剑名广寒,想来你已知晓了?”
顾燕轻轻点头。
唐凤奕轻叹道:“其实,它也不过是个牺牲品。”
顾燕问道:“为何而牺牲?”
唐凤奕闭上眼睛,道:“为阋墙的兄弟。”
顾燕默然,静等唐凤奕继续讲述。
唐凤奕续讲道:“你看到这剑上刻着一‘唐’字,应该也想到了吧?此剑,确是唐门先辈所铸,他名讳一个‘弦’字,是我嫡亲的四叔,昔年是享誉整个中原的铸师,唐门排前十的神兵,十有六七皆出于他手,包括今日莺儿与你交手时,所用的‘霁月’。”
顾燕回忆那柄短小却凶厉的剑,又看了看广寒,对这位唐弦前辈的铸术表示认同。
唐凤奕又道:“当年,四叔有一日,忽然一脸兴奋地来见老门主,也就是我的父亲,说他钻研出了在铸造过程中导灵入剑的法子。此法若成,说不定可沿用到其它物品的铸造上,届时便可为新一代弟子打造为每人灵质更为匹配的法器。父亲初时只当他异想天开,要知在铸造法器的过程中,本就一步人间,一步地狱,哪有剩余的精力去导灵入剑?”
顾燕猜到了后续:“可他成功了,是吗?而且,成功的结果就是,广寒?”
唐凤奕点了点头,道:“剑成那日,我们几兄妹正于后堂聚饮,忽见风雷大作,唐门所有剑的剑灵皆脱剑而出,往工堂上方聚集,不多时,广寒自工堂中飞出,在众灵托护下,硬受了天雷三击后,剑光不衰反盛,直上苍穹,横身一划,一道耀目剑气,将黑云齐整地劈开,受月光洗剑后,方才回鞘。”
顾燕叹服道:“以天雷和月光中充盈的力量为引,将天地灵华导入剑内,这要是一般的铸师所言,怕是会被人当成疯子。”
唐凤奕笑道:“一般的铸师,够不够胆想到这一层还两说呢。”
顾燕又问道:“那之后呢?”
唐凤奕敛了笑容,道:“之后,就是另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