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政殿之中。
时妤樱与苏锦煜一同出现,使得苏暮年的眉眼皱了皱,面上却不曾表现出什么异常来。
那高台之上坐于案前笑的像弥勒佛一样的胡子吧擦的男人,时妤樱连行礼都是敷衍了事。此人是万民敬仰的星月王,为何她见了他会这般厌恶呢?
行完礼,时妤樱见苏锦煜向苏暮年恭恭敬敬地作揖,还道一声“爹”。
时妤樱埋着头,撇撇嘴,她这个舅舅已经有一年多没见了。她每次都尽量避着他,生怕自己大大咧咧的行径冲撞了他。
在她的记忆中,苏暮年无时无刻不板着一张臭脸,好像别人欠了他多少银两似的,凶巴巴的样子很不讨喜,严厉刻薄又小气。
苏暮年受了儿子一拜,却被外甥女晾在一边,苏暮年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随即假装“咳咳”两声。
与此同时,时妤樱又被苏锦煜毫无痕迹地捣了一下,看来不打招呼是不行了,面子上的礼数还得给足了,谁让她舅舅这么爱面子呢。
想罢,时妤樱嘴角微勾,漫上一层不易察觉的坏笑,这笑容转瞬即逝。
时妤樱抬头望向苏暮年,道,“舅舅,这四月的天,看似暖和了,一朝一晚还是有点冷啊,方才我听您咳嗽,您是不是受了风寒,严重吗,这可耽误不得啊?!”
这是要把他气吐血的节奏啊,他方才的“咳咳咳”竟然被时妤樱曲解了,若不是自己咳咳两声,时妤樱准备当他不存在么,真是一点教养礼数都没有。
苏暮年一口唾液呛在喉咙处,此时不咳都不行啊。他转过身,掩面遮口,咳得满脸通红。
再看时妤樱立于苏锦煜身旁,低着头一直憋笑。
苏锦煜见了,只一个劲儿地摇头晃脑,无可奈何地轻轻嗟叹,真真是拿她没一点儿办法。
王上听也听了,看也看了,当真道,“暮年啊,既是得了风寒,便该在家养着才是,身子要紧啊?”
苏暮年掩口转身,摆摆手,忙道,“无妨无妨,小恙而已,何劳王上挂齿!”
他能说是自己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倒了吗,这若是说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宗良,去把前几日北坞进献的八宝参姜给尚书大人拿一份……”
苏暮年一听脸都绿了,一边瞪着时妤樱,一边好言,“不用了不用了,王上太抬爱暮年了。”
“唉呀,为王关爱子民,应该的应该的。更何况你若倒下了,谁来帮孤王分忧解难呢,你说是不是?”
这又是关心,又是送药,苏暮年简直是欲哭无泪,这个时妤樱也太气人了,就没有一刻是让人省心的,唉!
药送来了,苏暮年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没病也要被损出病来。心里那个气呀,肺都快冒烟了。
“臣谢过王上。”
时妤樱憋笑的快岔气了,捉弄归捉弄,正事可别忘了。
时妤樱整理好面部表情,这才抬起头来,清了清嗓子,道,“王上,这么急着找我来,到底什么事?”
王上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下巴上几根黑须,“你是豪爽之人,孤王便不跟你绕弯子了。前几日,孤王问你要什么封赏,你说自己散漫惯了,要封赏是个累赘。孤王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妥。孤王很欣赏你,故而想收你做义女,予你赐字‘长欢’,今日便封你为星月国的‘长欢公主’……”
时妤樱听得一头雾水,若是换作别人,还不得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忘乎所以然。
“长欢,长欢,长欢你奶奶个头,本大王一点儿都不长欢!”时妤樱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而后她才眯着星眸,把高台之上的王上使劲儿地盯啊盯,都快盯穿了,也没能盯懂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王上,阿樱她那日也只是误打误撞而已,若不是那龙涏七皇子分神之际,阿樱她是万万不可能这般幸运的。王上,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时妤樱赶忙附和道,“对对对,王上您可得慎重考虑啊!”
她才不要当什么狗屁公主呢,更不想跟王上家的任何人扯上关系,历代公主能有几个是好下场的。
更重要的是,如若她当了公主,自己的婚姻不但不自由,而且她身上这个白玉龙凤佩的主人便再也无法寻了……总之她担心的事情太多了。
“不用考虑,就这么定了。”
一锤定音,时妤樱当即晕倒。
“阿樱!”苏锦煜一把接住她瘫软的身子,把她揽在怀里,忧心忡忡。
他为时妤樱鸣不平,“王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您是懂得,您逞心中一时之快,可曾问过他人的感受?”
“孤王的意愿,何人敢揣度。苏将军你听着,从明日起,长欢公主就该住进王宫里来了。她如今的身份与昔日不同,别妄图耍什么花样,否则孤王让你一辈子见不到她。”
王上话毕,气的拂袖而去,殿中静悄悄再无声息。
然而,苏暮年眼瞅着这一幕幕,心中感到格外的解气。狂妄自大的好呀,把自己的自由搭进去了,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苏暮年冷漠的眼神,轻哼一声,转身也走了。
苏锦煜真想大喊一声,发泄一下自己,可惜这里是王宫,不允许无故喧哗。
王上,人家毕竟是王上,他一个将军能怎么办,要怪就怪自己平日里太娇惯她了。
苏锦煜抱起时妤樱,看着她埋于他胸膛前的脸,有一瞬间想扇自己一个耳光。他这些年是怎么照顾阿樱的,看她都瘦了。
苏锦煜仰头深深叹了一口气,心里默默道:对不起,阿樱,是表哥没用,没能照顾好你,更没能护你周全。以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了,不过你放心,表哥绝不会弃你于不顾。
……
苏锦煜把时妤樱带回自己的府中,给她安顿好。却一个人坐在外间,喝的酩酊大醉。
待时妤樱醒过来后,已经是夜半三更了。
“景噏,景噏,水,我要喝水,我要喝水!”
时妤樱迷迷糊糊,等了片刻,亦无人来,屋里安静的有些让人不习惯。
时妤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猛地睁开眼,一骨碌爬起来,坐在床.上。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阿樱望屋顶,低头思白日。
白日,白日,天啦,白日那叫一个噩梦。她肯定是做梦了,那不可能是真的。
时妤樱掀开被褥,她竟然是和衣而卧,那白天发生的事是真的喽。她睡糊涂了,必须清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