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苍族部落。
二月,初春。天干气燥,总会迎来几场骇人的黄沙雨。
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狂风呼啸,让人无处安生。
空旷无际的沙漠之洲,一处泥沙堆砌的简陋小屋内,三五人七手八脚忙的满头大汗。地面与榻上,所在之处均是血迹斑斑。
“快,再快点,用力,用力啊,就快出来了!”
“不行啊,苍婆婆,出不来啊。”
“大人恐怕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孩子会憋死的。”
屋外,男女老少通通跪着,个个双手合十虔诚祈祷上苍,希望这个婴孩能够顺利降生。
与此同时,在南荒苍族部落的地下宫殿里,一排排蜡炬见证了它们千百年来静静燃烧,默默守护着的一尊凌空展翅的金凤神像。
昏黄的地宫正中央,亭亭玉立的金色凤凰,忽然之间竟元神出窍,成精了!
金凤凰体态通透,周身灵气灌输,慢慢一点点的汇聚成一颗丹元灵珠,仿若一颗缥缈的小火球,无形中透着有形。
细细看来,这颗灵珠内竟孕育了一名婴孩,婴孩在灵珠里肆意游走,时不时还吮吸着手指头梦笑。
金凤所化的丹元灵珠在殿堂之上停留片刻,便如同一位顽皮的童子,上蹿下跳地飞走了。
灵珠一路畅通无阻,任何物体都挡不住它去‘投胎’的兴奋劲儿。
终于,它穿过人堆,飞进陋室,一头扎进了正在生产的女子腹中,女子脸上已无血色,早已虚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它来得还算及时,进去不到泯一口茶的功夫,只听产婆高兴地狂呼,“生了生了,是个女娃!”
“哇哇哇——”婴儿呱呱坠地的哭声响彻云霄。
“谢天谢地,咱们苍族的少族长总算诞生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屋外那些跪着的男女老少激动地磕头作揖,感谢上苍,人人嘴里念念有词。
“族长,您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琼玉虚弱的抿嘴一笑,干裂的唇瓣上沁着道道血壑,却一点也不影响她姣好的面容。
琼玉微微低头看着怀中蠕动的婴儿,见孩子眉心有颗若隐若现的凤凰胎记,她心知这定是大殿里的那只金凤凰转世。名字中带‘凰’字是大忌,会给她招来祸端,但也不能不取。
琼玉思索片刻,只道,“孩子就取名叫苍谣吧,简单又不失豪气。尔等切记,等我儿谣谣过了及笄之年后再告诉她身世吧,族长之位便暂且交由沙元老代为……”
几句简单的嘱咐之后,琼玉便安然地与世长辞,留下怀中可怜的孩子。众人心情悲沉默默拭泪,继而跪下对着亡人磕头作揖。
正值此刻,天边轰隆隆的闷雷声响起,地底下如过大蟒,脚下的沙粒在抖动,震的人摇摇晃晃。就连天空也煞那间阴云密布,遮天蔽日。黄沙漫天,好似起了大雾,眼前一片朦胧。
“不好,”苍沙元老惊叫,“又一波黄沙雨即将席卷而来。快,快,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大家快撤!”
“那琼玉族长怎么办?”有人急切地问。
“等黄沙雨过了再说,桑桑保护好孩子,带着她快走。”
苍桑抱着刚出生的小婴儿,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个鼻孔呼吸。
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是极为奢侈的东西,刻不容缓,迫在眉睫。众人趁着黄沙雨还未漫及到他们跟前来时,着急忙慌的离开了那间简陋的小屋,一路夺命狂奔。
身后那黄沙雨正步步紧逼,灰蒙蒙的谁也看不清楚。弥天黄雾的气势足矣排山倒海,足矣摧毁一切,像极了吃人不眨眼的‘黄风妖怪’。
几十号人在这混沌的天地间逃命,摔倒了爬起来继续,一刻都不曾停留。尽管大家跑的已经够快了,那黄沙雨来的无情,紧追其后,不给大家喘气的余地。
大伙儿边跑边惊恐地回头朝后面望去,地面黄沙滚滚,仿佛下一刻便要被吞噬掉。
如此千钧一发之际,被他们抛在身后很远的陋室里,忽然间莫名地散出重重金光,犹如佛光普照大地一般,照亮了周围阴沉昏暗的天。
榻上琼玉的身体渐渐化成一只只小小的萤火虫,它们散发着黄绿色的幽幽光芒,转瞬飞向天空。
说来亦奇怪,萤火虫的出现竟神奇般地驱走了黄沙雨,使得它不敢造次,慢慢的一点点地褪去,甚至连头顶上方的阴霾也四散而去。
此刻,风停雾化,日光和煦,微风拂面。广袤无垠的沙漠瞬间草芽儿发,花朵儿开,到处一片绿茵。那草那花那树……一寸一寸漫过黄沙,飞快的前进,简直太梦幻了。
绿油油的草场上长出参天大树,蒲公英的花谢了又开,开了又谢,白色的小花球种子被风轻轻一吹,飘得漫天飞舞。
苍沙元老和苍桑看的惊呆了,祖祖辈辈都未曾见过的景象竟然如梦似幻的在眼前呈现。
“这大概便是琼玉族长生前的愿望,她走了,却用身体给我们幻化出了这么多想都不敢想的东西。”苍沙元老有感而发。
苍桑紧紧地抿着嘴,低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怀中熟睡的婴孩,孩子眉眼间真是像极了那个人。最后她才将视线投向于不远处的陋室,心道,小姐,我定会不负您所望,好好将这个孩子抚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