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生:“你不信?北京上海哪儿我没去过?北京大学让我去当研究生,我说你派专车来我还得考虑考虑呢!上次济南来了个副省长,要调我到省里去当个小头头,我说别,我还是跟着我娘吧,啥时候闷了去玩玩那倒还可以考虑。”问春燕:“哎,你没到过济南吧?”
春燕似听非听,胡乱地点了点头。
洪生:“这好办,哪天你想去,给我说一声,我让省里派车来接,保险让你玩个痛快!”
他说着,坐到徐乡长夫人的位子上,抓起了春燕的一只手。
春燕一惊,连忙抽了出来。
洪生:“嗨,这有啥不好意思的!这是我看上了你,要是看不上……”又要抓。
春燕威胁地指指里屋。
洪生:“他们才不管这些事儿呢!”不管对方愿意不愿意,强行把春燕的手抓到了自己手里。
春燕急了,忽地站了起来。因为用力太猛,把茶几和茶几上的几个杯盘碰得一阵砰叭乱响。
响声惊动了里屋,徐乡长夫人和赵宣传出现在面前。
赵宣传:“咋着了这是?”
春燕:“我得回家了。”
徐乡长夫人:“回家干啥,今晚上在这儿吃饭。”
春燕:“不,俺娘还等着我哪!”
赵宣传:“哎,吴老师可从来不随便留人。今天,无论如何你也得……”
春燕:“你不知道,走时俺娘就病了,这会儿还不知咋样呢。”向外走着。
徐乡长夫人:“也好。以后有的是时间,啥时候来都行。”
18、日,院外一处
赵宣传与春燕并排走着。
赵宣传:“咋样,印象还可以吧?”
春燕:“啥呀?”
赵宣传:“徐乡长这个家呀!”
春燕:“不是刚才说了,挺好的。”
赵宣传:“这么说你同意了?”
春燕:“同意啥呀?”
赵宣传:“哎,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徐乡长夫人不是说了,洪生眼下缺的是个女朋友。”
春燕怔住了:“赵宣传,我……我可是有了对象的。”
赵宣传:“知道,不就是那个柜子?那是包办婚姻,你不是也不同意吗。”劝导地:“徐乡长和他夫人你都见了,洪生虽说腿有点毛病,可不碍大事,将来找个工作还不容易!再说徐乡长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跟了他,人家还不把你当亲闺女待?下一步,你想出来工作也好,村子搬迁也好,那还不是……”
春燕低着脑袋一声不吭。
赵宣传:“可你要是嫁给那个土儿八即的柜子,就在滩里那么泥里水里混一辈了,不得冤死!”
春燕似乎被说动了,缓缓地抬起了头。
19、傍晚,苇子圈村头
锣鼓喧天,芳草、甜柳等一伙人欢天喜地迎接春燕归来。
柜子也在其中,却远远地不敢靠前。
20、夜,春燕屋里
三姐妹吃着春燕带回的食品,看着春燕带回的相片,嘁嘁喳喳乐成一团。
春燕:“出去一看,才知道咱这滩里过得是啥日子,有多可怜!”
甜柳:“真的呀?”
春燕:“你没看人家那地板,亮得都能映出影儿来。厨房更神,全是不锈钢的。这个龙头是凉水,那个龙头就是热水。电钮一按,眨眼的功夫,碗筷就全洗干净了。”
芳草:“是啊?那不跟科幻片了吗?”
春燕:“我也是这么说,可那位大姐说,现在城里好多人家都这样呢!”感慨地:“我要是这辈子能过上几天那样的日子,死了也甘心!”
甜柳:“真是哪!怪不得姓冷的老跟俺爹说,人要是老沤在滩里,这一辈子就算是白过了!”
芳草:“是啊?那你还不赶快跟姓冷的走!”
甜柳:“去你的!”
芳草对春燕:“那你啥时候再出去呀?”
春燕:“再出去?”
芳草:“啊,这回出了名,还不得把全国走个遍啊?”
春燕:“美得你!”认真地:“就是真的出去,我也不去了。”
甜柳:“嘿,你看人家!不花一分钱,出去又是光景又是热闹,还不去!”
春燕:“你懂啥!再多的地方,该不去我也照样不去!”
芳草:“你这个家伙,从回来就东一榔头西一杠子的,该不是谁欺负你了吧?”
春燕:“欺负我?看谁那么大胆儿?”
芳草:“那你犯的啥神经呢?”
春燕欲言又止。
甜柳:“真是。人家啥事都跟你说,你可倒好……”
春燕:“我说了你们得给我保密才行。”
芳草:“那当然啦。不保密,俺俩还能跑到大堤上去喊?”
甜柳:“真是!”
春燕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芳草一惊:“是吗?那不挺好吗?”
春燕:“是个瘸子,一拐一拐的。”
甜柳:“那可太可惜了!”劝导地:“嗨,瘸就瘸吧,反正人家也不用下地干活。”
芳草:“那是干活不干活的事啊!”目视春燕:“不过关键还是人,要是各方面都好……”
春燕:“各方面都好?你没看吃东西,这样……”学着洪生的样子和声音:“吃呀!反正是送的。几个破樱桃呗!”
芳草:“你管人家咋吃呢!”
春燕:“还有那个吹呀!不是北京就是济南,吹得我头都晕啦!……还有,”学着洪生的腔儿:“我就真不明白,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会待在滩里?要是我早跑啦!”
甜柳:“就这腔调啦?可真够呛!”
芳草:“你可真行,见了人家一面,毛病挑了一大筐!”
春燕:“那是我挑的呀?你还没见哪,坐那儿只一会会,还没说几句话呢,就这样……”做着抓手摸手的动作。“吓得我心都差点蹦出来啦!”
甜柳玩笑地:“我当啥哩!愿摸就让他摸呗!”
春燕:“你倒好说话!那你送给他摸去呀!”
甜柳:“人家看中的是你又不是我。”
春燕:“姓冷的看中的可是你,你让他摸去!让他摸去呀!”
二人逗着,笑成了一团。
芳草戏弄地:“你看甜柳,当不了真是个七姨太的命,你看那小脸、小酒窝儿。”
春燕大笑:“哈……哈……”
甜柳捶着芳草:“你才是八姨太的命呢!你才是八姨太的命呢……”
三人笑过,芳草思忖地:“我是说,你既然不想跟柜子好,又不想一辈子留在滩里,总得有个办法。这个事要是成了……”
春燕:“赵宣传也这么说,说是下一步搬迁也能帮上忙去。可你想想,找这么个人,就算是离了柜子、出了滩,还不是解了绳子又套上铐子啊!”
甜柳:“那就干脆,你先应着,等出去了,户口、工作都有了,再跟他拜拜呗!”
春燕:“哦,你是想叫我成个大骗子啊!”
第六集
1、夜,乡里一处
老六和皮书记等人在喝着酒。老六似有几分醉了,边喝边抹着眼泪。
老六:“你说说这个事办的!你说说这个事办的……”
皮书记喝得也有些多了:“没有法儿,没有法儿!好好的,三个,哎,一个电话,两个!你说啥法?你说啥法……”
老六:“我的儿啦!我的儿可毁啦!毁啦……”
皮书记:“这不对,不对啊!……以后有的是办法!咱的儿,咱的孩子对不对?对不对……以后有的是办法!”
老六:“这可是你皮书记说的!”
皮书记:“就是我说的!就是我说的!以后有的是办法!活人还能叫尿憋死不成!”
老六举杯:“就为你这句话!就为你这句话……”一饮而尽。
皮书记也随之一饮而尽。
2、夜,路上、滩里
老六半醉半醒、跌跌撞撞地上了大堤又下了大堤。
他没有向村里去,而是沿着一条小路来到河边的一个泵房前。
他脑袋撞到泵房墙上,似是又清醒了,辨别了辨别向前走去,可走着走着又回到了泵房前。
他脑袋又撞到泵房墙上,似是清醒了,又辨别了辨别,又向前走去;可走着走着又回到了泵房前。
他走着,转着,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
天上的星星缓缓地移动着:越来越高,又越来越低……
3、晨,村外一处
一辆马车拉着砖瓦向村里去,马车上坐着老柴。
村民甲:“好,这一回真动手啦!”
老柴:“不动手咋着?再不动手连个窝都没啦!”
马车经过泵房旁边时,老柴忽然发现泵房墙下躺着一个人。他连忙喊住车,跳下,走到近前,这才发现是老六。
他用手在老六鼻孔上试了试,又顺着满地的脚印看了几圈,大声喊起:“来人哪!老六撞科啦!老六撞科啦——”
河边、田里跑来几个人,抬的抬、抱的抱,忙得不亦乐乎。
4、日,老六家
屋外,芳草在煎着药。
屋里,老六面色苍白、病卧在床,一位老中医在试着脉。
老中医:“肝淤肾塞,六经不通。哎呀,怎么这会儿才想起来的……”对全福:“都吃了什么药?”
全福拿出一迭药单,老中医翻着不时摇着脑袋。
老中医:“别的我也不说了,我给你开几副药吃吃试试,有效我再开,没效你们就想别的法儿吧。”
全福:“那可太谢谢了。”
老中医开过方起身出屋,全福送到门外。
全福:“俺爸的病没啥大事吧?”
老中医:“这我也说不好,不过病情不轻,千万马虎不得。”离去。
芳草走过:“医生咋说?”
全福:“药不行,得赶快换方!”
他从口袋里掏着钱,掏来掏去只掏出了十几块零钱。芳草忙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张50元的大票交到全福手里。全福这才急急地走了。
芳草进屋,坐到老六面前。
芳草:“大叔,该吃药了。”端过水和几瓶西药、中成药。
老六被扶着,费力地坐起,吃过药,又费力地躺下了。
芳草起身欲去,老六却示意让她坐下了。
老六:“芳草,这些天多亏了你呀。”
芳草:“大叔,别说了,好好养着吧。”
老六:“我知道,全福前些日子惹你生了气。他呀,从小让我给惯坏了,我都说他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芳草点着头:“我知道。”
老六:“我的病……这一次怕……怕是好不了了。”
芳草:“大叔,你可不能这么想。”
老六:“我知道,知道。我没啥……我担心的是全福。全福他娘死得早,我要是再一走……芳草,你跟大叔说实话,真的喜欢他吗?”
芳草点点头:“嗯。”
老六:“那就好,那就好。”沉吟地,“芳草,大叔眼下最大的心思就是……就是能看着你们俩成一家子。”
芳草慌了:“大叔……”
老六:“再就是喜事一办,冲一冲,兴许我的病还能好了。”
芳草默然片刻,说:“大叔……我还不到年龄呢。”
老六:“那不要紧……只要你愿意,我让人改一改就是。”
芳草:“大叔,不不……”
老六:“芳草,大叔这一回可是求你啦!真心实意地求你啦!”
芳草欲言又止,片刻却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5、夜,芳草家
芳草与秋兰相向而坐,两人手里都干着活。
秋兰:“……这是一辈子的事儿,就全福那么个人,你就真的……”摇着脑袋,又问:“春燕、甜柳咋说?”
芳草摇着脑袋:“她俩死烦全福,说我是拿着自己的幸福开玩笑,差点没跟我吵起来。”
秋兰:“所以我说吧。还有就是,你不是老早就想着出去工作,全福这辈子怕是没指望了,你嫁了他……”
芳草:“出去谁不想啊,可光想啥用呢。全福就算出不去,孬好是在乡里,总比一辈子沤在滩里强。”
秋兰点点头却又摇摇头,道:“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全福和老六这两个人。你看前些日子那码事儿……”
芳草:“可……可他爸眼下病得那么可怜,再说我……我已经答应他了。”
秋兰长叹一声:“唉——你这个孩子呀!”
6、傍晚,堰屋
秋兰、芳草坐在一边,老棒在埋头吃着饭。
秋兰:“再咋说你也是她爹,这事该咋办你总得说句话!”
老棒如同没有听见,默默地吃过饭,放下碗筷,又默默地下到那片红柳地里,培起土拔起草来。
秋兰恨得不行,却只得随着也到红柳地。
秋兰:“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孩子这么大的事儿,你死活就是不说话!你让孩子以后咋看你?”
老棒抬起头眼睛直直地:“你知道这片红柳是咋栽的吧?”
秋兰:“不就是惦记着芳草她娘,17年栽了17棵吗?”
堰屋那边,芳草悄然地向这边走来。
老棒:“你还记得芳草她娘是咋走的吗?”
秋兰:“你以为我不知道?让你打走的咋走的!”
老棒自言自语地:“我打走的,是我打走的……她说是给芳草割件花褂子,越花越好,我说是那花跟妖精似的,你不退了我就扇你。她不退我就扇。扇在脸上,叭叭的,一连就是七八个大血印子。她哭、不服,我说你他娘的还是欠扇!上去又是几个耳刮子。她不哭,服了,起身走了,可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再也没有回来……”
老棒说得似乎很平静,眼睛里却噙着泪光。
默默听着的芳草,早已泪流满面。
老棒:“起先我骂:你他娘的活该,一辈子不回来才好呢!可后来……后来……”他扶着一棵已经长大的红柳树,说不下去了。
秋兰:“那时候谁都知道你驴!驴得比驴还驴……唉,说那些啥用呢?芳草她娘要是活着、还想回来,早就回来了!”
老棒:“知道没用,知道!可我从那儿就明白了,明白了……”
秋兰:“你是说芳草的事儿……”
老棒用力地点着头:“对,是芳草的事儿!芳草的事儿!孩子自己认准了的,谁,谁也不要说!不要说!”
秋兰思索的目光。
芳草一把抹干了脸上的泪水:“爹……”
老棒:“芳草,爹就一句话:嫁过去以后,有啥过不去的事儿,回来跟爹和干娘念叨念叨,千万别跟你娘一样想不开!”
7、日,青春兔业公司
东海与冷麦蒿在谈着情况。
冷麦蒿:“咱哥俩谁是谁呀?销售的事保准你满意就是了!”
东海不冷不热地:“满意啥?别处收的三块七,你好,三块二,这差得也太远了吧!”
冷麦蒿:“你不能这么比呀。人家也在滩里?也得费这牛劲向外运?那五毛钱是白加的吗?你总得让我赚几个吧!”
东海:“你这一斤压我五毛,一年几十万没了。”
冷麦蒿:“那你也搬到堤外去呀!哎,乡里批过之后,老六也该有点动静了吧?”
东海:“还动静?把原先我准备要的二亩地也收回去了。”
冷麦蒿且惊且怒地:“这他娘的还不得了呢!好好的一个村子……老六这小子,整个一个祸国殃民!”一转:“从国外引进种兔的事说是有点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