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拾玖章
“唔!”
“嘘——”
罗瞻竟出现在了碧落的眼前,碧落实在是不愿相信自己的眼,使劲儿地眨了几眼后才敢确信面前这人真的是他。
罗瞻怎么会来?他是如何找到我的?难道卿威他们也追来了吗?······
碧落脑子里涌现着无数的问题,但他一个也没法问。直到罗瞻将他拉到了驿站外他还是没问出口,迷迷糊糊地跟着罗瞻上了马后。碧落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翻身欲下马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碧落!”罗瞻勒住了缰绳下马迫切道,“你可伤着了?”
碧落浑浑噩噩地摇着头,拒绝了罗瞻的搀扶,甚至与他对立而站质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话犹如当头棒喝般将罗瞻打得晕头转向,他实在不知碧落这话是何意思。不过从这语气听上去碧落断是不需他来救的,要说是埋怨还像些。
“我······”罗瞻顿了顿,然后又开口道,“你不想走,是吧?”
罗瞻望着碧落,直直地望着他的眼。让那原本落寞的话语变得咄咄逼人,碧落竟不知要如何作答了。可罗瞻却又没给碧落足够的时间去权衡,转而又问道:“你何时喜欢上他的?”
碧落闻声定睛看着罗瞻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话音刚落,碧落便立马捂上了自己的嘴,他明白自己可能说漏了一些东西。
罗瞻听了碧落所说的话后,心里不免泛起了层层涟漪。寂寥。落寞,好笑······总之是百感交集就对了。
“罗······罗瞻······”
“嗯?”
“你······你不会生我气了吧?”
罗瞻听后先是一怔,尔后温笑道:“你觉着我生气了吗?”
“不,我并不觉得你生气了。”碧落摇着头坚定道,“可我的心却很不安······”
“不安吗?”罗瞻低头苦笑着,转而倏地望向碧落问道,“他对你好吗?”
“啊?”
“我问你,祁寒让对你好吗?”
碧落身形一晃,霎时红了脸低着头弱声道:“他······他对我挺好的······”
“哦?是吗?那······那你不想和我一起走了吗?”罗瞻的声音愈发低落,他喉颈吞咽低声道,“灵空寺后山上的红枫,你从前不是每年都要去看吗?我······”
碧落咬着牙,握紧了拳头。
“对,我不想和你一起走了。”
这句话从耳而入,却疼在了心上。
“他可是鬼仙,是被人唾弃,是被人从自己师门除名,是被人勒令通缉的十恶不赦的罪人啊!”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话是一句比一句狠,心是一刻比一刻疼。
“当真要这么护着他吗?”罗瞻痛心疾首道。
碧落却只佯傻,感觉的眸里写满了歉意。
良久,他俩谁也未再发声,气氛安静得可怕。碧落不禁打了个寒噤,心脏在胸膛中急促地跳动着。
“你回去吧。”
“你说真?”
碧落此时望着罗瞻的眼几乎要闪出光来了。可罗瞻越是看着碧落欣喜,他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沉重的头颅点了点,罗瞻直觉得脖子要断了。
“谢谢······”
区区二字别无旁言,碧落只给罗瞻留下了一个冷淡的背影。罗瞻已许久不得这落寞的滋味,但常侍佛前的人不会展露出那本心而已。
“碧······”罗瞻生生地吞咽了想要说的话,尔后那个身影已消失在了眼前,连一个顾盼都不曾有。
他对他的心思终究是不值一提的,像是乱世中的珍宝不及黍米。
“碧落!你去哪儿了你!”
祁寒看着蹑手蹑脚走进门来的碧落责备道,而正当碧落想替自己争辩时,祁寒的声音遽尔消失在了碧落的耳畔转而将他揽入自己怀中。
猝不及防的一拥是始料不及的惊喜,两颗脆弱的心就此紧贴,两个漂泊的灵魂就此归家。
虽未言却胜人间无数。
“喂······”
“你是怪我昨晚凶了你吗?”
碧落心中一惊,骤停的心倏忽间狂跳。可祁寒却跟个孩子似地抽咽着,不自觉地将头埋进了碧落的胸膛。彼时高傲的猛虎低下了头颅,此刻袒露出了自己最软弱的一面。
“没有啊······我怪你干嘛”碧落对着祁寒安慰道,他的手不禁抚上了他的后背轻拍着。
祁寒几番哽咽竭力平复了心情,嘴一张一合愣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碧落无奈叹气,心想果真还是人性向善,哪怕穷凶极恶如他也会这样
这时人性的脆弱在祁寒的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别再走了,我讨厌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
碧落没过脑子的一问却将祁寒的心都问碎了,他缓缓地从碧落怀里起开,一边去拿随身物品一边说道:“上路吧,今儿要赶到那儿,时间可不早了。”
只是这样嘛?碧落心里难免会有些许失落,原以为早已被暖化的心其实依旧是食古不化。
“上马。”
“哦······”
祁寒依旧与碧落共骑一匹马,但碧落却觉得这时的他俩隔得很远。大抵是再难贴得那么近了,可祁寒却幽幽地在他耳边说道:“我喜欢你。”
碧落听后好似醍醐灌顶般,脸上浮出一层红晕,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两人心照不宣地承认了某些事实,某些从一开始他俩就在逃避却有如何也不可躲开的命运。这般的安逸闲适在晨光熹微中踏上了林间小路,而浑然不知身后的追兵即至。
“若水。”江霜驱马到江卿威身旁道,“一日未歇了,你这样下去就算找着了祁寒,也是没劲儿与他斗法的了。”江卿威却是一言不发只管策马前行,江霜不肯罢休想要继续劝说,但燕长风却上前阻止了他。燕长风拉住了江霜的手低声道:“随他去吧,若水早就不是从前那个需要你管束的孩子了。”
“那可是咱家主,自然同从前不一样了。”江直怨上前来道,“大师兄真是离家久了,没见到咱们家主的历练。”
“自个儿知道是谁害得我这般。”
“哟,那在下是真不知道了。”
“你!······”
“行了!”江卿威猛地勒马停下,转头朝着拌嘴斗气的俩人呵斥道,“如今的情形已容不得,我们兄弟阋墙了,倘若你俩再这样······”说着他顿了顿看向了江直怨,“你就回澄门掌家吧,反正我这儿也用不着你。”
江直怨低头缄口不言,江霜竟无得意之感反倒毕恭毕敬地跟在江卿威身后。尔后,江卿威见无人再有异议,这才下令众人继续前行。所谓大家风范也莫过于此了吧?不怒而自威,不骂而自律,一家之主所以得之。
“那事儿你还介怀吗?”
江霜闻声望向了身旁的燕长风道:“你知道为什么的。”冷冷的一句不带任何感情,甚至连厌恶、痛恨一类的情感都没有一丝。燕长风是知道的,江霜已对此无望和冷淡了,但他绝不会使其散去,拼了命他也要抓住这令他曾痛苦不堪的记忆。
可江霜也许终其一生也不会知。江直怨那深埋心底无人可知的疼。
江艾永不会回到他身边了,而江霜至少还有燕长风伴着余生。世间最疼的莫非失去至亲至爱,可这人间悲剧则是直到你失去至亲时才发现那人是你的至爱。
怎么说呢?怎么说也是说不清的。
好似这些门中弟子只知与家主一同诛杀鬼仙是莫大的荣耀,但又有几人可知家主的心思。
杀父之仇固然是要报的,而碧落江卿威也是要一并夺回的。江卿威绝不容许祁寒占据碧落,哪怕是碧落不再喜欢自己了,但他却深以为这不会发生。
然而事与愿违才是人间烟色。
“小狐狸。”
“嗯?”
“我和那个小和尚,你更喜欢谁啊?”
“当然是卿威啦!”
梨开千朵伴风纷飞,少年一身道袍立在树下,笑靥胜花。
碧落你一定要等我!江卿威想着不由自主地又扬鞭加快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