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拾捌章
“给我自己机会?此话怎讲。”
“你觉得就以你的本事你真能打得过我?”祁寒嗤笑道,“我大可杀了他,你大不了能杀了我的人,然后呢?然后为了替他报仇,傻不拉几地冲向我,被我一剑穿心或者一剑刺喉。你可以自己选啊。”
李瞿被祁寒的话所鼓动,她确实不想为了拿不到的悬赏而失去爱人。
“拿去!拿去!”李瞿说着放下了手中的刀,重重地将碧落推了出去。
祁寒得意地偷笑了一下,但却没笑出声估计李瞿也是没能发现。没想到他这么老谋深算却还是算漏了一件事,碧落手无寸铁是真,而那穆笃生却并不。
正当两个人质走到中间时,穆笃生猛地一个回首抓住了碧落的手,反扣过来后另一手已拿着匕首贴在了他的脖颈处。这下让李瞿乐开了花,蹦蹦哒哒地走到穆笃生身边,用手肘戳了戳他说道:“看来你还是比以前激灵点了。”
穆笃生望向了李瞿,扬着嘴角道:“有备无患嘛。”
祁寒现在本应是焦躁不安,但当他望见了穆笃生与李瞿相视含情的模样,他竟脑子一疼。随后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涌上心头,细细一想好似是欣慰?祁寒实在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他也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不曾感受过家人的温暖,也不曾知道何为友谊,一切常人所拥有的情感他都不曾感受过,他自然就不懂这种即喜即忧的情感是何物。
“怎么?吓傻了,不知道小爷还有后招是吧。”
穆笃生的匕首在碧落的脖颈上比划着,这下祁寒是真着急了,而碧落也是真害怕了。碧落现在知道这情形已不在祁寒的掌控之下,他知道自己有可能会死时,他才会开始害怕。
碧落心里很是清楚,自己对于祁寒来说一点也不特别,不过是他心血来潮时救下的一只狐妖。
倘若必要时,舍卒保车有何不可?
可祁寒却时常给碧落带来惊喜,他仰头狂笑一声后,右手持剑指向穆笃生。
“你们为何要杀我?”
这一问,问得莫名其妙,别说是穆笃生了,就连李瞿也是一头雾水。
“杀你还需要理由吗?你杀了澄门江家前任家主,现如今人家要你的项上人头,千金难换君子一诺。澄门江家在江湖之中是出了名的守信讲义,而你,鬼仙祁寒卑鄙小人死不足惜!”穆笃生义愤填膺道,一旁李瞿听着也觉得是这个理点了点头。竟然连碧落都觉着有点道理,句句属实并无捏造。
唯独祁寒颠笑摇头,低下了头又抬头对穆笃生问道:“澄门江家的人是君子,我鬼仙祁寒就是卑鄙小人?”
“你岂止卑鄙小人,圣门蝥螣知道吗?”穆笃生摇头叹息道,“我乃龙虎山五斗米教弟子,门内无人不知大师父的三弟子——祁寒。你在咱们门派内早就是名声狼藉了,若非你伽蓝塔内的精怪怎会肆意逃窜危害鹰潭百姓?你可知我们天师府花了多少钱财人力,牺牲了多少师兄弟妹才替你收拾了残局?今日杀你,亦是为他们讨回公道,挽回我天师一派的颜面!”
祁寒摇头苦笑道:“你所谓的的不过是悬赏追捕,门派颜面,如此这般你便想取人性命?我恐怕你太过冲动。”
“我太过冲动?”穆笃生恶狠狠地瞪着祁寒,手里的匕首已在碧落的脖颈处划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祁寒见了面不改色,但心里却已开始心疼。李瞿其实也不想伤及无辜,可看着穆笃生紧蹙眉头,一副誓要与祁寒同归于尽的模样。她实在不知自己还应该如何劝阻,不过都说女人心细,她还倒真看出了些旁人都没能看出的东西。
其实祁寒大可一杀了之,但他却希望双方全身而退。
这是为何?李瞿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便看着这出戏究竟要如何演。
“就算你杀了他又如何?”祁寒放下了手中的剑对穆笃生问道,“我问你就算你杀了他又能如何?”
穆笃生愣了愣,期期艾艾道:“你······你就会来和我打一场,然后我就会杀了你,不但能得到澄门江家的承诺还能为天师一派挽回颜面。”
“那请问,你的手上是否也就从此沾上了无辜之人的血呢?”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就是只狐妖,杀了他也算为民除害。”
“果然是天师嘛,你们天师见妖就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百姓安康,你个鬼仙懂什么?亏你一身的本事都是在我们门派学到的。”
“为了百姓安康所以可以不顾妖的死活?妖也是生灵,妖也是一条命,倘若它们没有做错任何事,你们又为何要将人家赶尽杀绝。就只为了你们口中所谓的道义,所谓的百姓安康?”
“闭嘴!”穆笃生晃动着手中的匕首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和我争辩,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道义二字!你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鬼仙祁寒!”
“那你到是说说,凭什么我就是人人得而诛之?”
“凭你当年在伽蓝塔内强行邀请魔君秦悟如体,使得山下百姓深受妖魔迫害;凭你不顾门规擅自离去,使得门内人心惶惶;凭你杀滥杀无辜,使得天下人恨你入骨。这些你觉得够不够了?”
祁寒听后竟是轻笑无感,而碧落却才知他过往都做过些何事,但碧落仍不觉得祁寒是无药可救的。他觉得那不过是祁寒的一念之差而已,何人心中能真是君子坦荡荡呢?不过是不断地摸索,最终找到一个善与恶的平衡点。
“你所说的这些,可有哪一样是你亲眼所见的?”
“自······自然没有,我要是亲眼看见你做这些畜生不如的事儿。我定是当场与你拼了。”
“你们天师自诩君子,怎地不知不可信口开河吗?”
“你······你!”
穆笃生被祁寒所说的逼得哑口无言,但他又怎会是善罢甘休的人。只见他又将匕首向碧落的脖颈近了些,血汩汩地流了出来,所幸不多看得出来他并非想取人性命。
祁寒自然是看了出来,他温笑道:“请便。”
“祁寒!你别以为我不会杀他,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我后悔?我祁寒从不后悔我做过的每一件事儿,我怕是你一会追悔莫及啊。”
穆笃生愣了愣,不仅是因为祁寒所说的话,更因为祁寒对自己说话的语气。他心中细细一想,祁寒对自己说话从头到尾并无讽刺讥笑,反倒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面。说是仇人之间相见争辩,不如说是兄长在教育弟弟。
“你既不后悔,我又怎会追悔莫及?”穆笃生诘问道,“如果能杀了你,就算搭上几条无辜之人的命,我穆笃生也认了。更何况只是一只狐妖,而且定是一个废物,从刚才到现在我都不曾见他有过任何的反抗。”
“人不可貌相,你在龙虎山都学到了些什么?尽是些歪理邪道。”
“你说我也就罢了,你曾经可也是天师府的人!”
“哼,你刚才不说为了杀我,搭上几条无辜性命也无所谓吗?”
祁寒说着顿了顿,遽尔便不见了踪影。正当穆笃生心中惊奇,四处打量着想要寻他去向时,只听见自己身旁传来了祁寒的声音。
“那她的性命,你可也愿搭上?”
穆笃生猛地望向声音的出处,只见祁寒挟持了李瞿,一把长剑正架在自己所爱之人的脖上。他现如今才明白了祁寒方才所说的追悔莫及,也突然醒悟原来一直以来不是他们在威胁祁寒,而是祁寒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自己机会。
以祁寒的实力,若要他带着碧落全身而退简直是易如反掌。
祁寒挟持着李瞿与穆笃生面面相觑,这一场景着实让人觉着难堪,但又让人觉得毫无悬念。
穆笃生咽了咽,稳定了自己的心绪开口道:“你放了她。”
“你先把我的狐狸还给我。”
“你先放了她!”
“方才我与她达成共识,交换了人质而你又把碧落挟持了。这说明你没信誉,所以我要你先放了狐狸,自然是在理的。”
“你······”穆笃生咬牙不甘道,“大不了我们一起放啊!”
祁寒听了穆笃生的话直觉得好笑。
“你当我傻啊,倘若她又像你之前那样。我岂不是亏大了?”
穆笃生语塞缄口不言,只是看着李瞿,眼里方才那股子非杀不可的劲竟烟消云散。他放下了手中的匕首,将碧落给推了过去。
眼看着自己被放开的碧落没有丝毫的犹豫,立马撒开了腿跑到了祁寒的身边。见到碧落安全跑到了自己这儿,祁寒也信守承诺放下了手中的剑,将李瞿放了开来。
“快让我看看你的脖子。”祁寒对着碧落关切道。
碧落微微点了点头,让他看自己的伤口。还好只是伤及皮肉,并且血已凝结成痂不再流出。可即使是这样也让祁寒好生心疼,连碧落这呆呆笨笨的小狐狸都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特别的关心。
“喂!你在干嘛?”碧落大喊道。
可祁寒全当没听到似地将碧落抱上了自己的马,然后竟也坐了上去。碧落自然是不情愿的,但他的挣扎祁寒压根没当回事,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你的马受伤了,影响赶路”。接着祁寒便驱马扬长而去,丝毫不在乎李瞿与穆笃生的情况。
虽然碧落知道祁寒这人真能做到铁石心肠、人性灭绝,但他总觉着这次祁寒不顾那人的情况,着急忙慌地赶路是别有用意。碧落很想问却又看见祁寒神色凝重的样儿,那话到了嘴边也问不出声了。
等到祁寒找到了下一家驿站安顿下来后,碧落才有胆子向他问道:“你是不是认识之前那俩人啊?”
祁寒本想夹菜的手伸到一半倏地怔住了,他起身放下了碗筷道:“素未谋面。”说完他便走到了床边,侧身躺下道:“你吃饱了就休息,明天要赶到目的地,中途可没时间让你吃东西。
碧落听了祁寒的话后只觉得委屈,明明只是好奇却被那人给凶了。他真是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默默地吃完饭然后又乖乖地睡着了。
遽尔,祁寒侧身望向乖乖睡在自己身旁的人,他的心里涌起莫名的情愫。
“阿哥。”
一声糯糯的童音从祁寒耳畔溜过,梦中来了个小男孩长得水灵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