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怀颜的冰块脸有些开裂,念久看向尚玙问:“我回来好像不是什么大事,为何他们会来?”
尚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说:“你回来于我,便是最大的事情。但他们来兴许不是什么好事。”
“父王只有大哥与我二子,长姐可是担心大哥对我不利?”念久笑,“长姐我没有什么帝王之才,也无意于此,与兄长定不会因此反目。”
“我从不担心尚珩会对你不利,只是她有一个处心积虑的母亲,往事历历,无论他如何,你都得防着他的母亲,虎毒不食子,她胜于虎,她欠我四仇。”尚玙拿着茶杯手渐渐收紧,她一生中最重要的四个人,两个被她汀兰夫人害死,两个差点被被她害死,此恨无绝期。
念久不解,母亲被汀兰夫人害死,自己差点也遭她毒手,那么还有两仇为何?见到尚玙眼中闪过的神伤,他不忍询问。
怀颜猜到她说的是何人,低敛眉眼,拿过她手中的空杯子,续了杯茶又将茶杯放回她手边。
莫子臻想缓和一下这有些凝重的氛围,见吴心正在院子里点灯,喊了她:“吴心姐姐,你家主子说他饿了,要到几时才能用晚膳啊?”
吴心见了亭中人,吓了一跳,长公主回来了,他们怎么敢如此怠慢,晚膳做的这样久现在还未做好。她赶紧走到亭前行了礼,道:“奴婢这就去后面催催。”
吴心离开后怀颜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放在鼻尖细嗅,刮了一眼莫子臻一眼,道:“瞧你把吴心姑娘吓得。”
莫子臻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瞪了怀颜一眼,又鼓了鼓腮帮子望着尚玙,撒娇似得道:“长公主您收我做弟弟吧,我可羡慕公...尚璟哥哥了,有这么好的姐姐。”
怀颜自顾自喝着茶,丝毫不在意莫子臻的话,本来也就不关她的事,她心中想的是她师父师兄,若是被师父见到,定会被他带回去关禁闭,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三年五载。
尚玙事务繁忙,晚膳还未好又涵光司的人叫走了,莫子臻是真的饿了,嚷嚷着到后面千蕖殿独有的小厨房寻吃食去了。
亭中只剩怀颜念久二人,念久瞧着安静地喝着茶的怀颜,轻启唇齿:“两日后的宴席你怎么办?”
“到时王宫的人大都聚集在流光殿,是拿幽夜莲的好时机,流光殿离德馨宫有些距离,倒时若是出些动静也不会有太多人注意。”
“我同你一起去。”尽管他知道怀颜的实力,但是作为幻修者,他更加清楚尚玙的能力,让她一个不懂幻修的人独自面对尚玙设下的幻障,恐怕凶多吉少。
“为你设的宴席,你若不在,恐生事端,”怀颜起身,“今夜你随我去便足够。”
念久晚膳过后早早地沐浴入寝,子时未到便结束了今夜第一段睡眠,换上一身方便行动的白色衣裳,随意寻了一块白色布料,蒙面后从暗格中拿出花阙别在腰上。
他才跳出窗一抬头便见到站在窗边的怀颜,二人都被对方吓了一跳。念久被吓到是因为抬头一看见自己面前有个人,怀颜惊到是因为他的一身白衣。
“你穿一身白出来怕人家看不见你?”
念久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无奈道:“穿着便捷的衣服我便只有这么一件。”
怀颜双手环胸瞧他一眼,眼中墨色沉沉,却什么也没说便转身离开,念久跟上去却没能跟上她,又下了决心要好好练习轻功。
他到的时候怀颜已经在汀兰夫人寝殿的屋顶上蹲的累了,她之前花了几天摸清楚了德馨宫附近侍卫换班的时间,但没找到地宫的入口。
趁着他们换班二人跳下屋顶,到怀颜没有探过的地方去找,侍卫换班的一刻钟过了,还未找到入口。
怀颜在脑海中回忆寻路的用法时太过专注,没有注意到朝他们走近的侍卫,待她抬头时才发现迎面而来的一批侍卫,见他们好像并没有看见自己,回头看见笑意盈盈的念久,才发现自己忽略了眼前这个妖颜惑众之人是个已入上境的幻修者。
等他们走远一点,怀颜问她身后之人:“幻术能掩盖我们的声音吗?”
“如若声音不大,便可以。”
“味道呢?”
“幻术起于嗅,味道自是最容易改变的。”
怀颜从腰间取出一个精致的红色小瓷瓶,取下盖子倒出一颗药丸递给他,道:“稍后我会用师门独有的探路之术寻路,你施幻隐去血腥味,若我晕过去,便将这粒药丸塞进我嘴里。”
念久认出这粒朱砂色的药丸,上次他失血过多怀颜给他的便是这叫血丹的药丸,他眉头紧蹙,问面前这个云淡风轻之人:“探个路而已,会损耗这么多血?”
怀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的划破血封,将右手贴在草地上,闭目凝神细细感知血流方向。
月色下怀颜紧闭双眼,眉头紧锁,至净血从她手心流出,像四面八方扩散开来,至净血经过之地,原本不到一指长的草瞬间生长,长度至少翻了一倍。
念久坐在一旁,看着地上快速生长的草,心中感叹,至净血果真厉害,一句赞叹还未说出口抬头便见到怀颜煞白的面庞,她施法不到半刻,怎成了如此模样。
此时怀颜额上布满汗珠,额前碎发已被汗水打湿,她眉头蹙成几座小山,紧紧咬着下唇内壁的嫩肉,双唇颜色越发浅淡,像在水中浸久了的桃花瓣,了无生气。
念久见她如此起身上前,手掌才放到她的肩上,她便出声:“别碰我。”
听着她嘶哑的声音,念久不打算松手,反倒动手想要将她贴在地上的手拿起来,但怎么都拗不过她的力气。
怀颜睁眼,提了一口气责备的话还未说出口又舒了口气,出口的话变成:“别让我前功尽弃。”
见她双眸润湿念久松开了抓着她手腕的手,瘫坐在地上。有些慌乱无措。须臾,怀颜收回贴在地上的手,瞬间眼前一黑倒在念久身上。
念久轻叹口气,拿出方才她给自己的血丹,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张开嘴,将血丹放到她嘴里,伸手顶了一下她的下颚,见到她将血丹咽下才稍稍安心,又取下自己脸上的白色锦缎,叠好缠在她手上。
替她包扎好后便将她抱起来,准备打道回府,谁知才走两步她便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服,力度不大,如同她微弱的声音。
“放我下来。”
“你都这样了,还要继续?”他没有停下的意思,“幽夜莲再重要也没有你的命重要。”
“你看不起我?”怀颜努力睁开眼睛。
“没有,只是觉得以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进地宫。”他继续朝前走。
怀颜无奈,但她现在根本无力挣来他的臂膀,只能压着自己极少上窜的脾气,道:“放我下来,我运功调息,不过两刻便能恢复如常。”
念久盯着她的眼睛想要看穿她,他知道至净血不同一般,但还是有些怀疑,怕她只是好强而已。其实怀颜说的半真半假,调息两刻确实能恢复不少,只是恢复如常还需更长时间。
念久轻轻的将她放到地上,自己坐在一旁盯着她,见她调息面色面上血色渐渐恢复才松了口气,道:“你们这些血修者,真的是用命在修习,一个探路之法,都快要了人命。”
怀颜不想理会他的无知,只睁眼扫了他一眼,并未解释,念久见她凌厉的目光乖乖地换了好听的说:“至净血果然厉害,此处的花花草草被你的血滋养了一番,茂盛了许多。”
没有入血修的人可能不知晓,血修者在入肆段之前便只能以血伤人,入了肆段后所没有天分,便只是伤人威力更大些,只有血修天赋极高的人才能用自己的血做许多事情。
寻路只是其中之一,照理说以怀颜的修为,寻路于她来说再容易不过,但这地宫入口定时有术法加持,才如此难觅,方才怀颜都差点经脉暴行,还好在她的术法濒临崩溃之时感知到了地宫的入口。
怀颜才准备起身,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吵闹声,她与念久对视一眼,二人同时起身跃到房顶,只探出两颗脑袋观察下面的情况。
一个黑衣人瞬间窜到方才他们坐的地方,蹲下身伸手蘸了草上未干的血迹,放在鼻尖嗅了嗅,他还未起身,后面的侍卫便追了上来,左右来了几队人,嘴里嚷着抓刺客。
黑衣人好似不怎么在意那些侍卫,慢悠悠的起身,朝怀颜他们所在的位置瞧了一眼,而后脚尖轻点,消失在黑暗中,周遭只剩下侍卫们的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