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进行了许久,白千儿见何浅兮坐在那久不进食,忍不住问她:“你怎么不吃东西,这些都好好吃的,你尝尝。”
白千儿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刚放进她碗里便注意到她的面纱,然后恍然大悟:“哦,你是因为带了面纱不便,才不吃的?”
何浅兮点点头,白千儿吃了口菜,又说:“这里的吃食皆是人间美味,你若不吃,太可惜了,你戴着面纱作甚,单看你的眼睛便知道是个美人胚子,这面纱好生碍事,既掩了你的美貌,又不方便饮食。”
“待宴席散了,我归家再夜食。”何浅兮隔着面纱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她自己也不喜面上纱布,她自记事起便戴着面纱,早已习惯,长大后她也曾抗拒,但皆无果,何家之女成婚前皆带面纱,自古如此,作为何家独女,她不能例外。
因这面纱,她每次进食都在自己房间,房间内只留她一人。因此种种,她自幼便不与人亲近,连与母亲万俟寂月也不甚亲近,面对白千儿的搭话她还有些不大适应。
“好生可怜,一个人怎能全被这一方面纱拘束,生而为人如果连珍馐美味放在面前,都不能随意食用,该是多么悲惨。”白千儿清澈的眸子在月光下泛着星光,看的何浅兮有些失神。
她笑弯了双眼,对身侧这个傻乎乎,却煞是可爱的小姑娘说:“没什么好可怜的,习惯了便无所谓了,若是现下让我摘下面纱来进食,倒会觉得不习惯。”
白千儿眨了眨她的一双大眼睛,表示不理解。心里想着,既然不吃东西,为何还要上桌看着别人吃呢?不难受吗?尚玦又给她夹了她夹不够的素菜,她便又低头吃了起来,没再多想,美食可不能辜负。
晚宴过后宫娥们撤了膳食,他们则继续坐在露台上赏月,莫子臻和白千儿俩人一唱一和编着笑话,万俟尚珩夫妇笑的东倒西歪。尚玦已饮的微醺,只撑着手看着白千儿,继续饮酒。
尚玙不知又到那里去安排事情去了,离开时将小米和侍卫熊毅带走了。
何浅兮仍旧端坐,即使一方面纱掩面,仍见丽人清秀,连靠在栏杆上的怀颜多瞧了她两眼,但她心中之人全程都未扫她一眼。
怀颜摸着手上包扎着的细布,看着天上的月亮,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念久走近时她也没有收回目光。
“这天上的月竟有如此好看,能让你瞧上许久。”念久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怀颜一把打掉在她眼前晃着的手,瞥了他一眼,又看向月亮,道:“月亮许久才圆一次,或云霭厚重,或遇阴雨,亦或无心观望,好容易遇见天和地利人和,怎能不好好观赏。”
“你不像如此雅致之人,但这话若从他人嘴里说出来,我倒是会觉得矫情。”念久轻笑。
怀颜看着他有些婴儿肥的下巴,也笑了,道:“你是想说才发觉,我竟也如平常女子一般,是矫情之辈。”
“我可没这么说。”
“今日你生辰,不与你计较,”她从腰间掏出一块玉佩,“给,生辰礼。”
念久接过玉佩,拿在手里细细瞧着。玉体通透,颜色嫣红,是块上好的千年血玉,被刻成离落花模样,定是她这些天才刻出来的。
“忘了这是从得来的,当时杀完人见着那人房里的这块玉怪好看的,又有些灵性,便顺手拿了过来,我也炼了几年。虽不如离山,却也有些用处,你将就着收着吧。”她杀人时见到人家有红色的物件儿,若是见了喜欢,便会顺手拿走,对红色的这种执念她自己难以控制。
“哪里将就,这块玉雕工精细,血色也很通透,我喜欢。”他望着她,眉眼弯弯。
“原本它也没有这样红,不过时常浸在我的血中,血液浸透了,便成了这般模样。但这雕工...我赶着做出来的,你从哪里看出来的精细?”见他笑成这般孩童模样,她总会想起云安府中那个小小少年,如今他该有十五岁了,不知道如今长得哪般模样,身高几许,是胖是瘦。
念久将玉佩收了起来,笑意不减:“我看了欢喜,便是好。”
尚玙回来时,讲故事了已经轮到尚珩,他一个武痴,讲起故事来好没意思,只有莫子苑看着他那副憨憨的样子,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大笑。
见她俩如此模样,众人相顾无言,总算是明白他俩为什么能结为夫妻了。
千蕖殿外烟花盛放时尚珩的故事刚讲完,怀颜转头望向那片烟花海,她已记不清自己上次见到如此情景是什么时候了。
烟花跳动,千蕖殿里忽明忽暗,怀颜的脸也忽明忽暗,亮光打在她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她眼下印下一大片阴影,阴影随着她睫毛的颤动,忽闪忽闪的,念久看着不觉浅勾唇角。
何浅兮站在众人身后,看着前面的人,隔着面纱摸了摸鼻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有光亮的对此昏暗才会显得很黑,黑暗中莫子臻现在莫子苑身旁,道:“以前听夫人说大小姐嫁人了,竟不知是嫁到襄南王族了。”
“你又是为何到的这里?”莫子苑转过头去问他,她对此很是疑惑。
“随我姐与二王子来的,”他指了指怀颜,“那便是我姐姐莫怀颜。二王子幼时被我父母收养,父母去世后,我们才知道他的身世,便带他回襄南寻亲。”
“明白了。”她看了会儿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又转过头去看烟花。
众人散了之后,尚玙端着一个托盘到念久的房间,敲了门,念久应了声:“进。”
见进来的是尚玙,他放了手中的东西,走上前,道:“长姐,今日辛苦你了。”
“都是姐姐该做的,”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将念久拉到桌前,“你的生辰礼,我想了许久,挑来挑去觉得什么都不好。往年给你准备的礼物,见到你之后觉得都不大适合,便只给你做了这身衣裳,穿穿看是否合身。”
她说着便伸手帮念久脱了外衣,有帮他将新衣穿好。衣服是白色锦缎,上面泛着祥云纹,腰带与领口上缀有红色花纹,简单而精致。
“长姐手巧,恰好合身,也是我喜欢的颜色样式。”面前温柔似水的女子,是第一个亲手为他缝制衣物的人,他心中有种从未有过的感受,难以言喻,可能这便是血缘。
“以前只给别人缝过衣服,这也是头一回自己做衣服,你喜欢便好,”她从袖中取出一把钥匙,“听小米说你想去蕴锦阁看书,这是钥匙,切记不要让除你以外的人进去。”
“蕴锦阁有什么秘密吗?”念久接过钥匙。
“蕴锦阁的藏有许多幻修秘籍,有关襄南王室秘术的书也在里面,你可以看看。”
“不是只有历代长公主可以看吗?”念久没有想到尚玙对自己能到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