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鸡关
一身交趾士卒打扮的裴心正和邓嘉、李格非汇报着事情,在场的还有雍鸡关一干守将。
“什么?交趾大军的粮草被烧了?你做的吗?”邓嘉站在裴心面前,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裴心一脸的黑灰,不知道这是他特意做的伪装,还是急忙回来报信导致的,他摇头道:“我亲眼得见,绝对不假。但不是我做的!”
听到裴心确认,守将们就开始交头接耳,脸上无不是惊喜万分。虽说李格非带来了八千援兵,但敌我差距还是太大了,免不了还是要苦战血战。但他们此刻听到交趾大军的粮草被烧,心中松下口气,幻想着这场血战可以免了。
邓嘉又问道:“不是你做的?那是谁做的,你细细讲来!”
“我之前一直在追踪秦小玉,当看到她们进了交趾大营后,便化作士卒也潜了进去,想着打探些军情。
昨晚秦小玉的手下推着几车酒肉去到交趾后军粮草大寨犒军,但那些交趾士卒吃完酒肉就全部倒地不起,随后秦小玉的手下便在大寨中大肆撒油,撒完后就都撤了出去。
我没敢轻举妄动,又一炷香的功夫,秦小玉也来了大寨。等她进寨没多久,交趾的粮草大寨便失火了。这把火是她放的!”裴心说道。
李格非惊喜的不停鼓掌,大笑道:“这火放的好,这秦小玉真是巾帼英雄啊!”
但邓嘉听了面色反而沉了下来,他想起秦小玉在信中请求自己替她去杭州告慰亡夫一事,问向裴心:“那秦小玉呢?逃出来没有?”
裴心摇摇头:“她似乎求死。大火冲天之时,她犹在寨中起舞唱曲!”
李格非下意识问道:“唱的什么曲?”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
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
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
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
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
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
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裴心言止,厅内陷入一片寂静,众人皆沉默不语。特别是之前犹自还在幻想着避战的将官们无不陷入深深的羞愧之中。一个女子尚且还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他们作为七尺男儿居然还在想着苟且偷生,实在是枉为男儿!
邓嘉转头看向自己的师傅天玄子,说道:“师傅,我想杀人!”
天玄子长叹了口气,道:“杀心起,意难平。孽债叠叠不休,又到谁止呢?”
邓嘉说道:“没有无辜又谈何孽债?食肉者不一定就是屠夫,杀人者不一定手上就会有血,强盗的家人享受了强盗带来的利益,他们也就是强盗!”
天玄子沉默了许久,又说道:“无知者无罪呀。”
邓嘉冷哼一声道:“享受了就要有享受了的觉悟,凭什么好人就要宽恕坏人?这是道德绑架,我不认这个理!”
邓嘉随即召来锦衣卫,道:“你带两人回潭州,去洞庭水师传我命令,令到即日发兵播州,无论男女老幼一体斩绝。我要杨家从这世上消失!”
锦衣卫惊讶看着邓嘉,他没想到一向和善的大少爷居然会下达赶尽杀绝这样的命令,不由得楞在了原地。
邓嘉喝道:“还不快去!”
锦衣卫这才回过神来,领命退下。他们是不会抗拒邓嘉的命令的,自从他们成为锦衣卫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字典里就只剩下了服从这两个字。
厅里的将官们却都被邓嘉这道命令给吓到了。邓嘉的做法实在不合规矩,或者说是无法无天。钦差就站在一旁,居然还直言私调军队。哪怕世人都知道洞庭水师是你邓家的私军,也不能直戳戳的就这么说出来啊,这完全就是没把朝廷放在眼里啊!
但令他们更惊讶的是,李格非站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切却一句话也没说。这世道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们此刻只觉得邓家的权势实在是大到令人恐惧啊。
片刻后,李格非就好像当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他对厅内众人说道:“李常杰不是个轻易罢休之人,我料他定会急调大军来攻雍鸡关。若雍鸡关被他攻下,他便可直入邕州掠夺民粮,以战养战,解此困局。
但只要我们能守住雍鸡关三日,三日之后哪怕李常杰杀骡马充饥,交趾大军也必然会军心涣散,必要退兵了。”
李格非又大喊道:“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就在今朝!将士们敢战否?”
“战战战。。。。。”
见士气终于被调动起来,李格非满意的点了点头。
。。。。。。。。
次日清晨,太阳刚刚破晓。
城墙上一守将来报:“大人,交趾那边来人了。”
众人来到城墙上看去,就见远处有几骑快马朝这边奔来。
李格非看了眼便说道:“是军使!想必是李常杰派来劝降我们的!”
李格非哈哈一笑,对身后众将官道:“李常杰想要劝降,我就来个将计就计。诸位等会儿都不要出声,听我号令!”
“诺!”
交趾军使来到雍鸡关下,其中一人大喊道:“关内的宋军都听着,即刻献关投降!李太尉说了,投降我大越者,保证加官进爵,一生荣华富贵。否则天兵一至,关内鸡犬不留!”
李格非戴着凤翅盔,将探头出女墙来对底下喊道:“你是何人?所说之话有何凭证?”
交趾军使答道:“我乃太尉军前侍卫!所说句句当真!”
李格非又喊道:“你官太小,我信不过!要你们李太尉换个大官来谈!”
交趾军使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献关投降不是一件小事,哪里有来使吼上两句就投降的,未免也太儿戏了。守关的宋军要求换个大官来谈才是真想投降的样子。
“关内的宋军稍待,我回去禀报我家太尉!”交趾军使说完,调转马头就往回走。
交趾军使一走,站在李格非身边将官们都大笑起来,他们倒是看透了李格非的打算。
“钦差大人,莫不是要使缓兵计?”
“大人高招,我们假意投降往复几次拖上他两三天,交趾不战自退也!”
李格非却摇摇头:“缓兵计不假,但拖不了两三天,一天都拖不了。如果我们一直不降,最多今晚,李常杰必要派军来攻。
不过,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所以能拖多久是多久。等会儿交趾来使品级一定不低,我们先将其扣下,待得李常杰来攻,正好杀他祭旗!”
“不是说两军阵前,不斩来使吗?”一个小将问道。
“你怎得比我这个文官还要迂腐?对付交趾这等不宣而战、不讲道义的狼子贼寇,我们就应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杀他一个军使是理所应当!”李格非说道。
其实这也是李格非打得一个小算盘,杀了来使就相当于是扇了李常杰一记响亮的耳光,就意味着雍鸡关守军要和交趾不死不休,李常杰不会再招降,也不会留下一个俘虏。
就像破釜沉舟和背水一战,被断了退路的雍鸡关守军,就只能拼命死战才能争到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