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们真的不回天根观了吗？”
虚凡望了望乱如沙盘的星空，道：“邪龙已经冲破了囚龙井，我们再回去也没有意义了。”
另一个童子问道：“师父，那邪龙究竟是从何而来？竟有那么大的法力！”
虚凡沉思了片刻，道：“那邪龙是当初天帝所骑的天龙！”
两个童子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那个上古无尘者蚩尤与天帝对峙时，无尘者怒中摄取了天帝坐骑天龙，将天帝摔落云头的故事。
对天性未泯的童子来说，无尘者竟敢、竟能将天帝的天龙夺去，简直是天地间最勇敢、最厉害的妖魔，心中对那条折腾了他们快一年的邪龙少了几分恨意，对无尘者蚩尤多了几分崇拜和敬意。
两个童子兴奋的脸蛋通红，又问虚凡：“师父，您还没告诉我当初那场神魔大战天帝是如何打败蚩尤的呢，既然打败了蚩尤又为何不斩草除根，叫他又重返人间！”
虚凡听完一皱眉头，欲言又止，随后缓缓道：“为师也不知啊。”
另一个童子问虚凡：“师父，我们既然不回天根观，是要去拘那邪龙吗？”
虚凡摇摇头，道：“不，我们去找无尘者蚩尤。”
童子吃惊道：“无尘者不在五行三界中，更何况如今天道混沌，也不能运用占卜、观星、辨气寻他，我们又如何能找到他。”
“邪龙出世后必定去会蚩尤，那邪龙刚刚出世，戾气正浓，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有雷电相随，要找到它颇为容易。”虚凡抬起头，凝视着天空厚重的乌云，他心中有数，掐准了邪龙所去方向。
一个童子噘着嘴问道：“师父，您找到蚩尤打算杀了他吗？”
虚凡点了点头，道：“是的，只有铲除了无尘者，天地才会重回秩序。”
那童子听完弯下剑眉，低头道：“师父，恕弟子直言，如今天道瓦解，众神与妖魔为伍，这些苦难百姓沦为妖魔砧上肉，而无尘者却没做什么出格之事，也许弟子目光短浅，只看对错是非，不会权衡利弊。可师父不是贪恋神体之人，若如今再帮众神追杀无尘者，便等同于助纣为虐。当初众神虽用封神榜赢了蚩尤，可众生之凄惨却前所未有。如今又来了一个无尘者，众神就能抛却天道，不顾万物生灵，若再来一个无尘者呢？弟子想，若没有无尘者的到来，众神便会彻底抛却天道，用他们制定的法则来控制世间万物！徒儿认为，那法则只是为世间万物打造的囚笼罢了！”
小童子的这些话仿佛万钧天雷劈在虚凡心上，混沌的天地间，虚凡觉得自己不如眼前这个七八岁的童子清醒。
他背手而立，看夜空斗转星移，银河如发光的尘埃，大地像破碎的砧板。
虚凡爱惜的摸了摸两个童子的头，踏上夜风，朝邪龙所在方向行去。
建业，皇城内，一座高耸入云的塔形建筑拔地而起，他的地基有半个皇宫那么大，至于它的高度？只有天知道它有多高，胆小的人不敢仰视它第二次，多看一次便会觉得自己更加渺小。
如果从远处看，它好像一根架天的梁柱，巍巍峨峨，擎起天地。它是那大地的独角，捅破天空的黑刺。
它的黑色与黑夜融为一体，分割流云，威吓残月，其间亮起的点点火光恍如暗淡的星辰，明明灭灭。
民夫们拂去汗水，借着通亮的火把扶起最后一根铜柱。
阿丹和神光站在皇城的城楼上，看遍地如蚁的民夫，又看这座无与伦比的黑塔，眼中满是兴奋与狂热。
“谁敢嘲笑人类呢？除了人类自己，任何生灵都有权利嘲笑他们，他们弱小，贪婪又自私，虽然我也曾是人类，不过我一直不明白，造物为何会创造这样一无是处生灵呢？不过，他们又是这样让我惊奇，让我感到可怕的生灵。曾今那些嘲笑他们的生灵都通通被它们踩在脚下，一点点看着自己消亡。”
燃灵尸“哼”了一声，道：“他们活着时是这样矛盾而且令我厌恶的，成为尸体后就不会了。”
阿丹微微一笑道：“我曾看过一只鹰落在一只强壮的野牛背上，一直不停的吃野牛背上的肉。那只鹰在牛背上吃饱了就睡，饿了继续吃野牛的肉，那野牛也知道有只鹰在它背上吃它血肉，不过它怕惹恼了鹰，只能忍痛假装不知，直到有一天，那只鹰吃腻了它的背上的肉，想啄野牛的眼，野牛吓得一打滚，那只鹰便被野牛压成了一团烂肉。你脚下的人类就是那头野牛，可以让你食它的肉，却不会让你动它的眼，否则就会将你碾成肉泥。”
“所以呢？”燃灵尸反问道。
“如果那只鹰一直小口吃它背上肉，那只野牛会麻木，会一天天虚弱，直到死去也不会在地上打滚。”
燃灵尸好像领会到了什么，道：“这么说来，你想做一只小口吃肉的鹰了？”
阿丹轻蔑道：“如果我是一只鹰，我会那么做的，不过，我是一只能够一口吞下野牛的大鹏！他们只能在我的肚子里打滚！”
燃灵尸和阿丹把相视一笑，又将目光转移到皇城下的密密麻麻的民夫。
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老头儿挤到他们中间，他弓着腰，拄着一只黄金铁拐，他的一只眼睛向内瘪着，另一只眼睛则如牛眼一般大。
他晃动着金黄色的头发，一瘸一拐的跑到城墙边，扔掉手中拐杖，扶着城墙，神情激动，看着下方如黄蚁般的苦力，对阿丹吼道：“阿丹，你疯了吗？城下有几万活人，你真要将他们都变成红魔？”
阿丹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道：“是的，雅里安，你要让这几万人都成为我的战士，你不要过于惊讶，这只是其中一部分！”
他的眼神让老雅里安浑身发颤，身子向后退几步，远离了阿丹，头像拨浪鼓一样摇了起来：“不不不，我绝不会这么做！太疯狂了，我们雅里安家族制造的那些红魔只用死尸和无用的废人，如果我把这三万人变成红魔，上帝一定会加倍惩罚我的！”
老雅里安严重布满恐惧，眼前的阿丹要比任何魔鬼都要让他感到恶心、恐惧。
阿丹狂笑一声，道：“你还会怕上帝？你的作坊里夜夜传出惨痛的哭声，如果你的上帝真的眷顾凡间生灵，那你的家族早就通通下地狱了！”
老雅里安听完连连后退，道：“我是不会帮你这个疯子的！这太疯狂了，我从尼伯龙来时你只是说要制造几个能帮助你杀死无尘者的战士，你制造这样一支上万的怪物军队是要毁灭世界吗？”
阿丹和神光相视一笑：“不错，我不仅要杀死无尘者。”他走到老雅里安身边，表情狰狞，疾声道：“还要毁灭世界！让你们这些虚伪的人通通死光！”
老雅里安重新捡起黄金拐杖，怒道：“你这个疯子，我不陪你玩了。”说着，他举起拐杖在地上轻轻一点，一声清脆而又悠远的声音响起，片刻，夜空中传来一声尖哮，一双红色的巨大翅膀划破黑夜，向皇城极速飞来，那翅膀躲过黑塔，掠过城墙下的人群，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恐尖叫，它用蛇一样的尾部卷起一个苦力，扔到半空，张开大嘴嚼也不嚼将他吞了进去。
“噗通”一声，他落到城墙上，将一大片墙砖震裂，它的头像锅盖一样大，眼睛仅有黄豆一般大，却像鹰眼一样锐利有神，眼睛下面是两个黑色的小洞，它每一次呼吸都会喷出丝丝血沫。
占据着大半张脸的巨嘴好像通往地狱的深渊，猩红的长舌和密布的牙齿让人不寒而栗。
他它有着和人类一样的身体和四肢，拖着一条巨大的黑蛇尾，蝙蝠样的翅膀上长满了尖锐如刀的骨刺。
它落下时扇动几下巨大的肉翅卷起了一阵飓风，将几个铁甲军士吹下城墙。
老雅里安充满鄙视的瞪了阿丹和燃灵尸一眼，走到这个怪物身边，抚摸着它低下的头，道：“蒙特，咱们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
当阿丹看到老雅里身边的这头怪物后眼中精光闪闪，对老雅里安道：“这就是你的宝贝儿夜魔吧？可真是个漂亮的小家伙，我要你为我制造一千个这样的小家伙儿，它们一定能将维京人引以为傲的龙骑打的丢盔卸甲。”从他迷醉的眼神中仿佛看到了即将死去的大地，在它们巨大的翅膀阴影下，累累白骨中的人们向他屈膝臣服。
如果混沌的天地是一泡浑水，那阿丹认为自己便是岸上的渔者，他要利用这滩混沌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对其他黑暗生物来说，众神是鸟尽弓藏的猎人，对他来说，众神是不过浑水中的一条大鱼而已。
老雅安里看透了阿丹的野心，他不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与阿丹合作，即使阿丹开出的价码让他难以拒绝。
和这样的魔鬼在一起做这样的恶毒的事情实在是太危险了，利益和生命比较起来，还是活着比较重要。
他从不相信上帝对他的许诺——杀了无尘者便会上天堂，那样的蠢话只能糊弄白痴，他做了那么多恶事只配下地狱受苦。
老雅里安蹬着夜魔的骨刺爬上它的身子，将拐杖插进夜魔后脑的孔洞中，夜魔尖啸一声，扇起肉翅飞出了皇城。
阿丹微笑着，看着夜魔载着老雅里安向西飞去，他喉头一动，密密麻麻的红色触手裂肤而出，触手端头的肉刺根根刺进夜魔的肉翅中，不停的向后拖拽它。
剧烈的晃动中，老雅里安从夜魔的身上滑落下来，燃灵尸微眯起眼，一扇宽袖，一团黑压压的苍蝇从袖口中涌出，嗡嗡疾飞，正好接住了即将坠地的老雅里安，它们像蟒皮袋一样将老雅里安裹在里面，只露出一个脑袋。
那群苍蝇将他托举到城墙边缘，雅里安被吓的惊叫连连，这群恶臭的苍蝇每震动一次翅膀都会在他心里形成一道这辈子都抹不去的阴影。
看着夜魔轰然坠地，阿丹收回了触手，表情戏谑的望着悬在半空的老雅里安：“现在考虑好了吗？你可以拒绝，不过你是想被这群苍蝇吃掉还是想让它们将你扔下去？”
老雅里安被气的胡子都立了起来，大骂道：“阿丹，你会受到惩罚的！快让这些该死的苍蝇放下我！我答应你！”
阿丹听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燃灵尸这才收回蝇群，老雅利安“噗通”摔在地上，咬牙道：“这些被你们害死的人都会化作恶鬼来毁灭你们这些蠢货！”
阿丹狂妄道：“我不信！”
他喉咙一动，一条触手从他的嘴里伸出来，那条触手上捧着一卷闪着幽青色光芒的鳞片，阿丹慢慢将那鳞片展开，一瞬间青芒大盛，刺的老雅利安睁不开眼，待青芒渐渐褪去后，他才眯着眼朝那鳞片望去，只见那鳞片黑气腾腾，邪恶翻涌，血腥味直冲肺腑，似有汪血海隐匿在其中，鳞片方鲜血流动，汇成三个字——封神榜。
老雅利安惊呆在当场，震惊道：“这……这就是的封神榜？不，不会的！”
阿丹轻蔑道：“呵呵，不会？你以为呢？”
“这……这邪恶之物怎么会是封神榜？你……不过……”
“不过什么？不过此等邪物又非凡间生灵能够打造的，是吗？”
老雅利安木讷的点了点头，问道：“我们雅利安家族世世代代都在经营邪恶之物，却从没有见过这么恶毒的东西，我觉得如果把我的名字写上去，我会马上被它的邪恶毒害！我可以帮你的忙，不过请不要在这邪物上写我的名字！”
阿丹道：“我只是暂时保管此物，至于上面是否会出现你的名字，那要看天神们的意志了，不过你可以放心，只要你能在消灭无尘者时出一份力，你的名字一定会出现在上面的。”
雅利安只觉得背脊发凉，衰老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