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躺在吴双钦怀里的疤眼头颅突然张开大嘴,狠狠咬了吴双钦一口,吴双钦吃痛惊叫了一声,疤眼的血淋淋的人头托着吴双钦的手飘升到半空,与吴双钦的对视着。
一旁将要拔刀的官兵看到此情此景纷纷后退,面面相觑,纵使他们刀下亡魂千千万也从未见过这等诡异的景象,他们回头看将军正在寻欢,也不敢打扰,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疤眼眨巴眨巴眼睛,红楠木眼珠又落到了吴双钦手里,他嘎巴嘎巴嘴,脸上的表情突然扭曲起来,大吼道:“你这个懦夫!我们因为你这个懦夫才被他们杀死!你的女人在被侮辱,你的生命也即将结束,你还在等什么?”疤眼的头颅突然转向大门,将那个方向的官兵吓的身形一闪,赶忙闪开。
“看到了吗?他在玷污、玩弄你的女人!你个懦夫!混蛋!”
猛然间,吴双钦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将驿站梁上的灰尘都震落下来。
正要达到巅峰的田传虎被这一声狂吼吓得一机灵,对围着吴双钦的军士大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杀了他,不要扫本将军兴!”
待官兵们回过头,他们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只见吴双钦的双眼冒着红色的光芒,全身暴起黑筋,心口那朵奇花的图案由红转黑,不断向外流淌着滚烫的黑色液体与黑烟,真好像地狱来索命的恶魔。
这些平时威风惯了的官兵此刻意识到了危险,一边看着吴双钦可怕的变化,一边横刀向后退去。
一个身材高大的官兵心理还想着皇帝老儿给他承诺的赏赐,心中想着这些胆小鬼都被这小子变的戏法吓到了,如果自己趁机砍下他的头那功劳自己便会得一大半,加官进爵是少不了的。
他想到哪办到哪,在周围官兵异样的目光中举起大刀便朝吴双钦头上劈砍,他的大刀还未等粘上吴双钦的身体,刀身便燃起了灼热的黑色火焰,那火红心黑焰,来势迅猛,那官兵只见自己的宝刀像火上烤冰一般,刀身渐渐扭曲融化了,他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眼看着那黑色的火焰顺着刀身一路蔓延。
他来不及反应便被那黑火窜到了身上,那灼烧灵魂的疼痛让他发出一声让人撕心裂肺的哀嚎,眨眼间便成了地上的一堆飞灰。
其他的军士见状扔下手中火把武器就要逃命,吴双钦缓缓伸出两只手臂,那些军士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捏在手里,身上传来皮开骨裂之痛。
驿站中的吴双钦突然收紧拳头,骨肉破碎的声音响起,几百个官兵瞬间都变成了一滩滩肉泥,连同他们破碎的盔甲一同落到地面。
释放完兽欲的田传虎,看地上的雪儿口含鲜血,瞳仁已散,已经死了,他道声晦气,这么极品的美人儿真是可惜了。
还没等他提好裤子就看见手下官兵惨死的画面,心知不好,看来真被国师说中了,这乞丐岂是他说的会点法术吗?简直就是通天彻地的魔鬼啊!
他急忙跳上战马,调转马头就要逃跑。
他身后的驿站燃起了熊熊烈火,那烈火蹿起几十丈高,照亮了整个胡图县。
怒火冲天的吴双钦看到田传虎骑上战马想跑,他如火流星一般腾身而起,一瞬间便追上了急于奔命的田传虎。
吴双钦一把抓住马尾将这匹承载这罪恶的高大的战马抡上半空,狠狠的抛向远处。
这匹战马在半空中突然燃起黑色的火焰,死抓住马鬃的许成黑快便被黑火焚身,一人一马在半空中惨叫着摔向地面,如木炭般轰然破碎,变成空气中的一缕飞灰。
“雪儿!雪儿!”
此时的吴双钦几近疯狂,想起还在驿站旁的雪儿,他拔开双腿,眨眼间便回到了火焰升腾的驿站旁。
“雪儿!你在哪?”天地间回荡着吴双钦绝望的呐喊。
雪儿曾躺过的地面上还残留着被撕碎的衣服碎片,那土地上似乎还飘散着雪儿清新的体香,那驿站前似乎还站着一个清丽的姑娘,那天空中好像还残留着昨日的雨水。
吴双钦无助的跪在地上,天地间空荡如也,偌大的世间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哭泣,天在笑,地也在笑。
飞过他头顶的乌鸦冒着黑烟坠落地面,胡图县的树木一夜间都变成了喷着火星的木炭,他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直到他心口的蚩情花不再流淌黑色的液体,不再咄咄逼人,他感觉到了疲惫才躺在地上。
洞窟里的莫甘娜厌烦的看了眼还在角落里喋喋不休的疤眼的头颅,大吼道:“你的任务完成了,闭上你那张臭嘴,否则我就把你扔到热锅里!”
疤眼头颅好像没听到一般,道:“你这个丑鬼老太婆,狠毒下作的娼妇,万人唾弃的臭婊子,人尽可夫的淫婆,狼心狗肺的,为老不尊的臭娘们……你要是不把我的眼珠还给我我就骂到死了为止……”他喋喋不休,直到莫甘娜将他置于热锅上方,他才住嘴。
莫甘娜坐在椅子上,轻轻抚摸着雪儿的光滑的身体,她毫无血色的脸上还保留着生前的美丽,已经凝固的表情好像在做恶梦的睡美人。莫甘娜缓缓道:“我漂亮的宝贝儿,你一定被那些没出息的男人伤透了心吧……”
莫甘娜用那只脏勺子在大锅里舀了一大勺黑乎乎的热汤,灌到了雪儿的嘴里……
寂寥的山林中,山风夜夜送来一个姑娘绝望的哭泣。
五个月后,皇宫阴暗的大殿中,老皇帝耷拉着眼皮,疲惫的坐在金龙椅上,他听完殿下那个老将军的话后勃然大怒,手拍龙椅怒道:“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朕已经给了你们五个月的时间……还没有杀死那个小乞丐,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咳咳……”他剧烈的咳嗽一声,一旁的小太监赶忙递过白帕,他吃力的咳了一阵,鲜血浸红了白帕。
跪在殿下的老将军紧咬牙关,一语不发。
老皇帝好半天才缓从震怒中平复过来,他缓缓站起身,脸上再次出现那种气吞山河的气势。他曾目空一切,击败了无数看似不可战胜的敌人,他的勇武在世间流传,他用余威震慑四海,他不再年轻,也不惧死亡,可却不敢这么死去,那些恨他的人会趁机毁灭他辛苦打下的江山,会刨开他的墓穴,将他的尸体挂在皇城上认人鞭挞辱骂。
“朕已将北境二十万黑骑军遣到中土,并打算将其交予你指挥,加上你麾下的十万御林军,不论上天入地,都要给朕找到那个小乞丐!”
“末将……圣上,近来北方世界的妖兽和魔族又有卷土重来之像,此时将黑骑军调拨过来杀一个小乞丐,恐怕……”
老皇帝道:“待杀了那小乞丐后,别说是曾经被朕杀的连连败退的塞外妖兽魔族,就是魔王临世也不敢再犯我边疆!”
“末将……领命!”
这位久经沙场的将军曾跟随老皇帝南征北战,他的马蹄碎遍九州,他战船纵横四海,所有的敌人都成了他的刀下鬼,所有还在抵抗的城池在他面前都会土崩瓦解。可这次要面对的确实一个小乞丐,一个成为皇帝眼中钉的乞丐,一个眨眼间杀了他几百名精锐军士的恶魔。除非派给他的是天兵天将,否则他没有把握能够杀死那个他没听说过的杀人魔王。
这位满面踌躇的老将军退下后,小太监对皇帝道:“陛下,太子求见。”
老皇帝再也掩饰不住虚弱和疲惫,动了动手指。
小太监大喊一声:“允!”
很快,一个仪表堂堂的男子疾步走上大殿,只见他身穿紫红色蟒袍,头戴金色平天冠,脚踏流彩飞云鞋,他身高七尺,身材修长匀称,面如冠玉,清新俊逸,年轻俊朗的面庞上英气勃发,与老皇帝的阴沉肃杀截然不同。
他整衣跪地,对老皇帝道:“儿臣参见父皇。”
老皇帝见到儿子一表人才,眉目颇间颇有自己当年的风范,阴戾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宽慰,缓缓道:“皇儿起来吧。”
“儿臣不敢起身。”
“哦?皇儿行色匆匆是为了何事啊?”老皇帝正了正身子,他不想在儿子面前显露出自己虚弱的一面。
太子抬起头,一脸庄重道:“儿臣听说近日父皇听那波斯妖道谗言,要派举国之兵军追杀一个小乞丐……”
老皇帝身子微微颤了颤,浑浊的眼中露出阵阵寒光。
“不错,是国师指点朕杀那日夜在朕梦中折磨朕的小乞丐!”
跪在殿下的太子皱起了眉头,又道:“父皇可知,这短短四五天牵连了数万人,含冤而死者无数,不知多少穷苦流民因父皇的成神梦而身首异处,今年连年天灾,南方爆发洪灾,北方半年滴雨未降,各地蝗灾横行,害虫如海如潮,百姓颗粒无收,如今饿殍、流民遍地,却未见朝廷救济。儿臣还听说,父皇听了那妖道狂言,要修一座高可及云的封神台……”
老皇帝握着龙椅的手嘎吱作响,眼中喷出怒火,怒道:“住嘴!”
“父皇……”
“告诉朕,是谁告诉你的?”老皇帝言语中带着不可抗拒的王者之气,让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父皇……”
“告诉朕!”
“是……是关丞相,不过……”
“来人!传我旨意,将关青儒以犯上之罪凌迟处死,灭其三族,以儆效尤!”
“将太子打入天牢!”他抬起手指了指殿下的太子,沉思片刻,眼里涔着血,沉重道:“听候发落!”
老皇帝决断中带着些许迟疑,不过还是没等太子说完话便对丞相下了必杀令,与骨肉情绝义断。如今,一切阻挠自己成神的人,都是盼自己早死的人,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无非是想自己早死然后自己登上帝位!等自己成神后有长生不死之身,还要什么太子!自己便是万世万代的人王!
经过十年前那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经历,让他对权利的欲望空前膨胀。对长生的渴求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
两个身披铁甲的军士将太子架到殿外,大殿内一派肃杀,从老皇帝身上散发的寒意和杀气让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两腿发抖,不敢再看皇帝一眼。
太子双腿拖在地面,不甘的喊道:“父皇,请您睁睁眼吧,看看您的江山,看看您的子民……”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到,直到老皇帝再也听不到,可那声音还如重锤一般在他心里不停的敲击。
“我真的老了吗?”老皇帝身子一沉,跌坐在龙椅上,他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透骨的风吹进大殿,让他的那一把老的不能再老的老骨头痛苦不堪,他被疼痛折磨的有些清醒了,缓缓撩开沉重的眼皮,透过敞开的殿门,看到外面只有几支宫灯模模糊糊的照耀着自己能看清的一切。
那将是我不久后就要面对的黑暗、必死的命运啊!
“传我旨意,赦免太子和关丞相,政事不必经我手,全权交由他二人主持。”他声音虚弱无力,那股身为王者的自信荡然无存。
小太监诺了一声就要去传旨,没等他走出殿外,老皇帝又把他叫了回来。
“封神台进度如何?”
小太监略加思考,躬身道:“奴才前天去看过,各地征调的五万民夫昼夜不停,所需资料已经运抵京城,如今已起丈余,不过那封神台工程实在太过浩大,恐怕要明年才能完工。”
老皇帝点点头,道:“传旨下去,遣散民夫,将升仙楼所用木料钱粮用作建造民房,买办物资,供赈灾之用。”
这小太监听后欢天喜地,赶忙跪倒拜谢:“吾皇英明!天恩浩荡,实在是百姓之福,中土之福,大铭之福啊!那奴才这就告退了!”
老皇帝点点头,那小太监乐的合不拢嘴,退出了大殿。
“那些人说三道四的人正在盼着你早些死,然后霸占你的江山,享受和你的一样尊荣,然后将你在史册上将你写成一个十恶不赦、下流无耻的暴君。”
阿丹不知什么时候从老皇帝的龙椅后冒了出来,他轻轻伏在龙椅后,贴着老皇帝的耳边细语。
昏昏沉沉的老皇帝睁开了眼,缓缓道:“可如今这天下……”
“你死了以后天下将不再是你的天下,你没看到那些大臣们的野心吗?他们对你恨之入骨!你没听到您的太子对您说话时的口气吗?他已经不再视你为心中的太阳了,在他眼里,你就是一个又老又糊涂的昏君、糟老头子!”
“你死了以后,你的土地会被那些曾经随你南征北战的人瓜分,你辛苦打下的江山将陷入混乱,你那自大的儿子也将会被人杀死,你的子孙将被他们追杀、凌辱,直到全部死光!!”
阿丹的声音虚无缥缈,似在无形的空间中四处飘荡,又似在老皇帝脑中响起。
老皇帝身子剧烈的颤动,又是一阵剧烈的干咳。
这些话听在老皇帝的耳朵里犹如一把把钢刀,将他内心中对死亡和未知的恐惧狠狠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