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飘扬扬的落了一整天,到了入暮时分才开始渐渐停歇。
言如风让众人将炭火摆在廊道上,沿着园子围了一圈。
待众人下午修习完毕,香菱的火锅也刚好做好。此时,炭火烧得正旺,火锅一端上来,立时又腾腾冒开,香味瞬间飘满整个内院。
晋王大剌剌的坐在席子上,看着热腾腾的火锅,似乎口水又要流出来了。待香菱将切成片的狗肉端了上来,再也按捺不住,拿起筷子夹着肉便放进了锅里。
一边放还不忘一边提醒众人,“这是本王的,谁都不许抢。”
惹得众人一阵愕然。尤其是那些镖师和趟子手,哪里见过如此随意的王爷。在他们心目中,别说和自己同堂吃饭,就是自己下个馆子,也是要包下整个饭楼的。
但晋王可管不了这么多,见筷子夹住的肉已经可以入口,急忙捞起来就往嘴里递。可是汤汁太烫,才将放入嘴里,便被烫得呲牙咧嘴,惹得众人笑个不停。
被晋王这么一通逗乐,其余诸人也有了动作,开吃起来。
言如风先是夹了一筷肉放到汪若曦碗里,瞥见一旁的香菱,又自觉的夹上一筷给她递去。这才化解了还未爆发的醋意。
其余几人见他如此这般,包括晋王,纷纷一脸无奈,一脸笑意的摇了摇头。尤其是晋王,心想着幸好本王没有像他这般招人,不然还不得头疼死。
苏寒见言如风这副模样,也自觉的夹了一块肉放进灵儿碗里,惹得这小丫头当着晋王的面好一阵羞涩。
没想到晋王看见她通红的小脸,笑道:“小苏寒啊,你何时将灵儿娶进门呀?本王还等着喝你们喜酒呢。”
一旁的林木却是一脸醋意,怏怏不乐。虽然知道二人的关系已成定局,但心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
灵儿见晋王竟然拿自己打趣,更是羞涩难耐。又不好和晋王怼上两句,只得顶着一张大红脸轻咬着碗里的肉片。
苏寒却是说道:“来年开春吧,那时气候回暖,穿上婚服更好看一些。”
几人知道他的脾气,也都没说什么,已经习惯了他如同言如风一样的与众不同。倒是钱有路在一旁打趣道:
“哎,想我十五岁之时,虽也有意中之人,却也未能像苏寒兄弟这般能得以如尝所愿啊。真是羡煞旁人,羡煞旁人啊。”
又惹得几人哈哈大笑。
然后晋王见言如风只顾在一旁傻笑,又打趣道:“不知公子和两位小姐的婚事又当如何?”
一句话问得三人愣在当场,言如风倒还好,脸皮够厚。苦了汪若曦和香菱两个女子,也各自羞红着脸,不说话,用眼角的余光瞥着言如风。
言如风感受到她们的目光,暗道这可如何是好,两个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讨好一个便要得罪另一个。只得装傻充楞,自顾捞着锅里的肉。
两人见晋王都问得这么明显了,而他却毫无表示,不免心里一阵失望。兴头也冷了几分,阴沉着小脸。
晋王发现自己似乎闯了大祸,也只得闷不做声。
还是钱有路打破了尴尬,哈哈一笑道:“酒呢?酒怎么还不上来,今日在下必定也要陪晋王痛饮几杯,不醉不归。”
晋王这才也哈哈一笑道:“对,上酒,不醉不归。”
酒过半酣,众人又在晋王的一阵逗趣中乐个不止,氛围又开始活跃起来。
言如风端起酒杯,跌跌撞撞的走到院子中间,口中喃喃念道:“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众人当下愣在当场,都未料到他竟还有这般文采。而他也只是突然之间脑海里冒出了这样一句诗句出来,也不知道是出在那一世的记忆。
晋王一阵鼓掌,大声叫道:“好,好一个莫使金樽空对月。公子真是让本王一阵惊喜,一阵惊喜啊。”
众人也都跟着鼓掌,嘴里大声叫好。
言如风见众人喜欢,又搜肠刮肚的念了一句:“昔去花如雪,今来雪如花。”念完眼神之中竟是有几分落寞。
几人看他一脸落寞,料想公子这是在惜叹旧日时光,不免也跟着他一阵黯然。
汪若曦走上前来,接过他的酒杯,轻声说道:“公子,雪地凉寒,回去坐着吧。”
言如风这才露出一脸笑意的走了回去,边走边说道:“见笑,见笑,有感而发而已。”说完盘腿坐了下来。
晋王笑道:“本王一直以为公子只是武技了得,没想到这文采也是斐然,倒是让本王自愧不如啊。”
不待言如风开口,钱有路却是说道:“术业有专攻,晋王志向不在于此,自然稍有逊色。”后半句自然省略过去,晋王听得懂,言如风也听得懂。
至于那些听不懂的,也没有让他们听得懂的必要。
晋王回道:“在理,在理。”说完自顾饮了一杯酒,又和旁人说笑去了。
一顿初雪之夜的火锅,吃得众人舒心暖意。钱有路席宴未散,便被晋王灌得七荤八素,被随从送回了府。
而晋王今日想必又要赖在这镖局,酒足肉饱之后自己行去了房间。众人也不在意,反正那个房间就是为他备下的,时常有人打扫。
待众人皆去歇下之后,言如风才走出房门,独自一人站在雪里,感受扑面而来的凛冽寒风。心中似有很多碎语,却找不到一个可人述说之人。
只得自己喃喃自语,黯然神伤。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言如风一闪身,来到门边。
打开房门,一个镖师满身是血的倒了进来,“公子,镖车被劫。”说完便晕了过去。
言如风将他抱进屋里,急忙换来众人,差林木前去请郎中,然后问汪若曦:“今日还在走镖的是哪一队?”
汪若曦回道:“往广灵县那一队。”
入冬之后,镖局的生意就渐渐冷淡下来,这是正常之事。一来道路湿滑,也没人愿意走镖;二来各商户也要回笼资金,准备年节货物。
而昨天也就接了押往广灵这一镖,运送一些丝绸细软。本来汪若曦想着没多少进项,不愿让弟兄们冒着严寒走这一趟。
没想到这商户老板却是大方,开口便加了一倍镖银,并且又是熟人介绍过来,实在不好推脱,这才遣了一只小队出去。
没想到却就是如此便出了事。
不一会,林木就将郎中请了过来。那郎中一号脉,又查看了伤势,皱着眉头说道:“伤势太重,纵使能保性命无忧,今后只怕也动不得武了。”
现在性命要紧,哪里还管得了能不能动武。言如风急切的说道:“能保住性命便已是万幸,其他的自可不必多虑。”
在郎中为这镖师清理创口,治疗内伤之际,言如风对一旁的林木说道:“召人集合。”
不一会儿,所有人整整齐齐的列队完毕,言如风扫了一眼众人,说道:“竟有人敢对我七星镖局的兄弟下此狠手,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七星镖局,没有人敢如此不敬。”
一百多人举着手中的火把,没有喊杀震天的口号,只有怒火,对敌人的怒火。
言如风又继续说道:“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我自去晋王处要出城令牌。”说完往内宅走去。
众人在他转身之后便检查装备,刀剑入鞘藏于衣底,弓弩放入镖箱。待他取得令牌走了出来,纷纷胯身上马,沿着永和门走去。
有晋王令牌在手,那些门将自然不敢怠慢。虽不知这群人在这大晚上的要去往何地,有何目的,但也只得乖乖的开了城门,任由他们走入无边的黑夜之中。
出得城门,行了十几里地,言如风一声令下,一众人等纷纷刀剑出鞘,箭矢上弦,弃掉镖车,只骑着马朝广灵方向急速驰去。
行了进两百里,言如风便闻到空气中传来丝丝血腥之味,一抬手,众人勒马停行。言如风召来一人,问道:“此处是何地,有何势力?”
这人也是跑这条线上的镖师,看了一眼朦胧夜色中的地形,回道:“二道口,往北五十里,游龙寨。”
言如风听完点了头,说道:“带路。”
此时,游龙寨会客厅。
一名瞎了一只眼睛的汉子沉声说道:“ma的,说好会在货里放上一千两银子,现在屁也没有,待明日再去找他算账。”
一旁的瘦高个说道:“大当家,当下要考虑的是如何善后问题,对方跑了一人,只怕......”
谁知他话还未说完,这独眼汉子便啐了一口,“怕个球,区区一个镖局,不就是仗着晋王关系才发展如此迅速,这次要让他们知道,方圆百里,是我游龙寨说了算。”
这瘦高个听言也就不再说话,只是心里隐隐的有几分担忧,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一队人马,在游龙寨五里处停了下来。此时,一名暗哨已经身死当场。
至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发现的,留在他最后记忆中的,只有一个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