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下沉寂下来,洛宽轻咳一声,挤出一团笑脸,道:“周兄弟,我们都知道你受了委屈,心有怨言,但是我们也有苦处,何不进机关兽,坐来下开诚布公的谈谈呢?”
周挚垂下眼皮,不去看对面四人,轻轻的道:“我在戍卫司几次死里逃生,你们可知道?若不是丽琪、花琪、李良这些甚至都不是小队的人帮忙,我活不到今天,你们可知道?我把小队当做后盾,可小队一次次将我拒之门外,你们可知道?”
周挚好像找到了宣泄口,越说越是激愤,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一双泛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孟师先。
孟师先面色阴沉,一句话也不说,洛宽、严奎对视一眼,讪讪的也说不出话。
周挚缓了一口气,恢复淡然的神态,继续说道:“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知道的人也不放在心上,因为我只是个用过就坏的工具。刀子用多了会变钝,人情用多了会变薄,何况我们并没有什么交情。”
他无力的摆了摆手,“走吧,我没资格怪你们,我对小队没有任何贡献,凭什么索取,你们带我进戍卫司,给我修炼的机会,这就是我们唯一的交集。”又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补充了一句,“尽管我并不需要这个机会。”
孟师先深深的看了周挚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上了机关兽,洛宽、严奎轻叹一声也跟了上去,孟锦棠神色复杂的看着周挚,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周挚看着蜈蚣陆走机关兽卷起浮尘扬长而去,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寂寥、失落之感。
他以为走出了毫无存在感的家门,能在戍卫司找到归属感,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忽然两只小手伸了过来,握住周挚的手掌,周挚不用看就知道是胭脂独特的安慰方式。
牛儿低着头,一只脚踢着地面的石子,轻轻的说道:“师父,我不想去皇城了。”
“混账话。”周挚轻喝道:“你跟我的情况不同,你是天生灵体,只要表现足够好就能加入强者会,修炼高深功法,前途无量,不比在外游荡好得多?”
周挚虽然有些失落,但说开了反而畅快无比,很快打起精神,带着两个孩子继续向皇城走去。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三人来到西城门口,城门口搭了一排草棚子,草棚前停了几辆商队马车,挑担推车的行人进进出出,一切都与周挚离开的时候没有两样。
“哇。”牛儿仰头看着巍峨的城门楼,“母亲常说皇城很高、很大,里面什么都有,等有钱了就搬到皇城住。”
许是想到了惨死的父母,牛儿瞬间对皇城失去了兴趣,神情变得落寞起来,眼圈红红的,低着头往前走。
周挚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用力的按了按,最终也没找出安慰的话来。
两个孩子,一个穿着破烂的粗布短装,只是低着头往前走,另一个穿着明显是大人衣服改过的襦裙,目不斜视,好像对周围一切都没兴趣。
这本来就很可疑,再加上唯一的成年人也是风尘仆仆的样子,三人由妖兽出没的西边徒步而来,疑上加疑。
一名年轻守城甲士一顿铁戟,就要上前呵斥阻拦,被旁边年长甲士死死拉住,挤眉弄眼的使眼色。
那年轻名守城甲士顺着同伴的目光看去,一眼看见其腰间悬挂的机关盒,周身猛然一紧,吓得出了一身白毛汗。
他目送三人走远了,才捂着胸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住的向年长甲士道谢。
年长甲士狠狠的一巴掌打得他的头盔都转了半圈,咬牙道:“你差点害死兄弟几个,你眼瞎啊,看不到机关盒,还看不到他满身的悍杀之气?”
年轻甲士点头哈腰的不敢反驳,偷眼看向白衣少年的背影,见其人虽然风尘仆仆,但没有一丝疲态,走路龙骧虎步,非常人可比,不禁暗叫侥幸。
往里走,人渐渐多了起来,叫买的叫卖的,打把势卖艺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周挚非但没觉得烦,反而倍感亲切,这才是人类城池。
牛儿很快从悲伤的情绪恢复过来,被从没见过的稀奇事物吸引,脑袋转得跟拨浪鼓似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胭脂倒是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对身外之物不闻不问,一手牵着周挚的衣襟,亦步亦趋的跟着。
转进一条街,前边是一带红围墙,正是戍卫司的外墙。
戍卫司的前街人很少,有也是来去匆匆的戍卫司修士,有周挚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各个都神色肃穆,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师父,这些人的脸色好可怕。”牛儿往周挚身边靠了靠,斜着眼睛看向擦肩而过的修士,压低声音说道。
周挚在他背上拍了一下,笑道:“你小子也有胆怯的时候?”
牛儿挺了挺胸脯,道:“我不是怕,再怎么说也都是人,比万法城可好多了。”
周挚笑道:“修士跟凡人的区别,就如妖兽跟野兽,有些修士是不能当人看待的。”
牛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很快来到兽头大门前,周挚出示腰牌后,带着两个孩子转过斗兽屏风,一路沿着甬道走向后山小院。
路上遇到几个有过几面之缘的青衣派“熟人”,都热情的打着招呼,尤其同一期进入戍卫司的新人竟然还躬身行礼,一副很是尊重的样子,让周挚哭笑不得。
修仙界果然是强者为尊,他刚进戍卫司的时候可没少受到嘲讽,谁能想到,仅仅过了半年多的时间,就成了整个戍卫司的佼佼者了呢?
虽然心中不屑他们的做派,但周挚还是着实过了一把高高在上的瘾。
来到小院之后,周挚先敲了敲自己房间旁边的一扇屋门,过了许久没有人回应,不禁眉头微皱。
他临走前将杨梅安排在这间房间,回来却没见到,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