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我错在不该拿挚爱去作为复仇的工具!”云澈回身走向云帝,云良见状便赶紧挡在云帝身前,云澈轻笑一下,便不再靠近,远远的望着云帝云后的方向,捋袍长跪,磕了三个响头,“我虽记恨你们,却也受你们恩泽,养我、育我、教我,云澈今日以发还之!”说罢便拿出先前的匕首,撩起披在身后的头发便是一刀,一大捋青丝飘落,合着阳光与熏香的烟雾,像是一大片黑色的羽毛落向地面……
云帝闭上了眼睛,留下了两行泪水,其实这才是他真正最爱的儿子,因为是他最爱之人所生……只叹上天弄人!云后动了动嘴,没有说出一个字,因为她深知在云梦国,头发就像人的第二条生命,人不终寝,头不断,发不断!
有那么一刹那,云珑觉得时间就这样静止了,直到云澈重新站起来,再次走向自己,逆着从殿门外射进的夏末之光,云珑看见的仿佛还是那个自己初到云梦时,御花园紫藤树下的谪仙男子,他亲口说着变得不再痴傻的自己恐怕再没有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云珑心中五味陈杂……
“今日我来了便没想能活着走,既不是云氏子孙,亦不求你们手下留情,我自是去思罪祠领罪!”行至云珑身侧,云澈驻足,却望向殿门外,云珑侧目,便见穿着常服的云封和云翼不知何时也候在门外,因为碍于云帝的旨意,并没有入殿。
“你走吧!”云帝微微挥了挥手,轻叹了口气,“上一辈的恩怨就此终结,我已交代过封儿……咳咳……”
云澈轻笑着看着云封云翼,曾几何时,三人因着同住凤临阁的皇子院,整日混在一起嬉闹。长大后自己要避嫌,便逐渐疏远了云封,淡出云帝视线……随着云翼周游四方时起,三人便再也没有聚在一起过,从未想过,再聚首,便是今日这番情形,“我今日一走,便不再是云梦人,再见也许便是宿敌……”
“所以便不要再见!再见之时我必不会手下留情!”云封亦是斩钉截铁地说道。
云澈最后看了一眼云珑,拿出自己的云型玉佩,递给她,“从小你便整日凭着我的玉佩偷偷出宫,以后虽用不到了,但至少可以回忆一些我们之间的美好过往,我希望,我们之间剩下的不仅仅只有仇恨,还记得那天你在紫藤树下说,注定好的一切怎么也改变不了……”云澈终是不舍的有了一丝哽咽,后面他没有说下去,却在心里一遍遍默念——我曾誓要护你无忧,却终没能做到,因为我们注定是彼此的仇人……
云珑握着这块象征着云氏子孙的玉佩,看着渐渐远去的消瘦背影,突然间觉得上天真的对自己不公,“七哥!”云珑最后轻唤了一声,她想叫住云澈,最后再看一眼这一世最亲近的哥哥,话音刚落,便听见云良大喊,“父皇!”云珑寻声望去,只见云帝已倒在榻上不住的干咳,没有血!再也顾不上许多,云珑三步并两步的奔去云帝身边,泪水已是夺眶而出!因为没有血,便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云澈似乎听见了云珑的呼唤,回身时,却没有看见云珑的身影,只有正在缓缓掩上的殿门和透过门缝恍惚出现的杂乱身影,一切就像是幻觉……望着云梦皇城的亭台楼阁,这个因为充满了仇恨而困了自己许多年的牢笼,熟悉而又陌生,繁华却又凉薄,心中暗想,再回来时便是我实现誓言的时候!毁云、灭云皆是意取盟誓——汝亡吾家,吾亡云梦!
今日是别离,却也是开始!
三日后,国丧!
先云帝云天炀在嫁女不足一月之际思念成急疾,薨!先皇后慕容瑾追随先帝而去,二人同日驾鹤西归,相传七王爷云澈悲痛欲绝卸任守灵,陪棺椁入云陵,再没有出来……
帝后归逝是真,云澈陪陵则是云封对外宣称的云帝遗愿,为的是给云澈一个自由的身份……
夏末的夜晚都开始来的早了许多,云珑坐在玲珑阁的廊下石桌边,静静的看着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多了起来,不知不觉已是坐了一天,今日是帝后入陵的日子,云珑没有去,一来因为自己现在已不能以九公主的身份出现,二来,自己亦不想去面对这种永恒的诀别,因为在现世,她参加过爷爷的葬礼,那是她唯一的亲人的葬礼……那种无法挽回的诀别,会将人带入绝望的深渊,所以她不想去面对……一整日,鸣满皇城的哀乐,一整日,属于自己的亦合着九公主的哀思……
翠萍静静的陪在云珑身边,看着公主一整日滴水未进,甚至都没有动过,就这么直直地坐着,望着天,没有眼泪,没有表情。虽然看起来不难过,但翠萍知道,公主的泪都在往心里流,“公主殿下,您已经一整日没有吃过东西了!王爷嘱咐我要照看好您的!”翠萍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好,但却知道,如今在这个世上,可能只有王爷才是公主最重要的人了!可公主听了居然还是无动于衷!
“公主殿下……”翠萍再次轻唤。
“不是说了世上没有九公主了!”云珑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翠萍,却是起身准备回房间了。
翠萍见状很是欣喜,“公主可是想吃些什么,奴婢这就去准备!”刚转身准备去叫人传膳,就见萧景琛不知何时已站在院中的扶桑花丛旁,“王爷!您来了!”翠萍更是欣喜,说罢便识趣的退下了。
云珑顺着翠萍的目光望去,便见萧景琛提着一坛醉西风站在自己身后,借着明朗的星月之光,黑袍上的金色云纹闪着迷离的光,云龙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勉强的扯了扯嘴角,“今日……可都顺利?”
“嗯。”萧景琛仍是寡言。
云珑看着萧景琛手中的酒坛,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来找我喝酒?”
“既然赏月观星辰,自然不能少了佳酿,我还有一个好去处,你可想一起去?”
“哦?在云梦皇城,还有我不知道的观星佳地,那倒是要去一下了!”云珑心中却是想着借着萧景琛的酒,浇一浇这无法化解的哀愁。
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萧景琛揽着肩膀带着飞身上了屋顶,吓的云珑赶紧条件反射般的便搂住了萧景琛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