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护卫和飞龙连夜赶到通州,进了廖府。他还没有收到安志匡被捕的消息,所以他欲向廖经打听安志匡的行踪。抓捕安志匡,也是柯将军派遣廖经的任务,所以廖经应该最清楚安志匡的行踪。
“赵护卫,飞龙,这么晚什么风把你俩吹来了?”廖经看茶待客。
“别无他事,无非就是抓捕安志匡的事。不知道廖老爷是否抓住安志匡,安志匡现在身在何处。”赵护卫问道。
提起安志匡,廖经就想起安志匡来通州城后发生的一切,这一切里面包括了他的儿子廖阳的死。廖经的心中又燃起了愤怒,如果不是因为抓捕安志匡的任务,自己的廖府就跟安志匡扯不上关系,这样也就不会跟廖阳扯上关系,廖阳也就不会死。
廖经愤怒地说,“如果安志匡这么容易杀,为什么你们不去杀?”
“廖老爷为何突然如此大的脾气?”赵护卫问道。
“捡软吃肉是你们的事,烫手山芋是老夫的事。”廖经拍着桌子骂道,“你们为何不去啃骨头?”
“廖老爷,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们只想知道安志匡的行踪。”飞龙站了起来说道。
廖经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失态了,慢慢又恢复平静说道,“安志匡我没有本事抓住,他现在在衙门里。”
“刘大人已经把他抓住了?”飞龙问道。
“不。准确的说,安志匡现在是好吃好喝地住在衙门里,并且和刘大人成了朋友。”
“什么?我家将军让你们抓捕安志匡,你们倒好,沆瀣一气。”赵护卫愤怒地站了起来骂道。
“哈哈,到底谁和谁沆瀣一气?人家安志匡救灾救民,光明磊落着呢。我这一身肮脏之气倒是想贴上去,可是怕弄脏了他们。”廖经狂笑之后冷冷地说道。
“你……”赵护卫气的直发抖,恨不得一剑刺死廖经。
飞龙一把拉住赵护卫,“赵,他已经疯了。咱们走吧。”
“慢走,恕不远送。”廖经冷笑着。
走到门口处,飞龙突然回头说道,“柯素妍柯小姐离家出走很长时间了,赵公子派我们前来寻找柯小姐。如果廖老爷看到了,还麻烦相高。”说完,他们便甩袖而去。
“想用赵汉卿压我?我廖府已经断了香火,我还怕什么呢?”廖经喃喃自语。至于“柯小姐离家出走”这句话,廖经根本都放心上。自己的孩子都没了,还哪有心事去管别人家的孩子离家出走的事,哪怕是柯栋的女儿,哪怕是赵汉卿的未婚妻。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林志棠慢慢苏醒了。他趴在地上睁开眼,除了眼前高低的枯草,除了远方的天比树低,空旷的天地间什么都没有了。林志棠艰难地爬了起来,嘴角的血迹还没有干,他用衣袖擦了擦。他的头发已经全部乱了,脸上沾满垢土,衣服也是附满泥土杂草,仿佛从坟墓爬出的乞丐。夜空下,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一个时辰以前发生的事情林志棠感觉是做了一个梦。
林志棠还不能完全站稳,往前几个趔趄,“粮食呢,粮食呢,我的粮食呢?”他对天长跪,失声痛哭。他突然感觉自己成了罪人,他恨自己学艺不精,就就连护送粮食都做不好,上万人的口粮就这么被自己弄丢了。他不知道回去该如何跟师兄交代。
林志棠又站了起来,去看看衙役有没有活着。每翻一具尸体,都像一把刀刺在林志棠的心上。把地上的尸体翻了一个遍也没有发现一个活口。这时,他想起了柯无忧。他又大声呐喊,“柯——无——忧,柯——无——忧……”
此刻,林志棠的心里是崩溃了。呼喊了半天,柯无忧都没有动静,肯定也惨遭杀害。林志棠仰天长啸,粮食丢失了,柯无忧也不见了,那句开玩笑的“我可只会保护粮食”竟这么快就兑现,内心的痛苦仿佛要炸裂他的身体。
不过不管怎样,他确实还得回去跟师兄复命。不远处,他们的马还在。林志棠跳上马直奔通州而去。
天色微微亮,柯无忧终于睡醒了。以地为床,以天为被,这一觉柯无忧睡的别有一番滋味。虽然比家里的床舒服,安逸,总算是睡了一觉,一具尸体压着大睡一觉。柯无忧揉开惺忪的睡眼,睁眼一看,一具尸体压在身上,魂都吓飞,差一点又要晕过去。他活这么大还没有见过死人,没见过尸体。他手忙脚乱推开尸体,如果不是尸体压的沉,他都要跳了起来。
柯无忧爬了起来,大声呼叫,就像林志棠呼叫他一样撕心裂肺,“林志棠,林志棠,林志棠……”每叫一句“林志棠”得不到回应,他的心里都增加一层害怕的阴影。
“难道林志棠……死了?”
柯无忧来到战场,他要去辨认每一具尸体,找到林志棠。他没见过死人,更没有触碰过死人,歪着脑袋心惊胆颤地翻动每一具尸体,然后捂着眼慢慢回头看。直到把所有的尸体翻了个遍,他都没有找到林志棠的尸体。他终于送了一口气,瘫坐在草地上。他敢肯定,林志棠没有死。不过他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转念骂道,“这混蛋,把我一个人丢在这深山野林,人生地不熟,我该往哪里走?你既然没死,要走也要把我带上啊。”
这时天已经亮了。柯无忧环顾四周,一片陌生的荒凉,心中忐忑不安,突然滋生了回家的念头。正在这时,他听到来时的路传来阵阵马蹄声和吆喝声。他赶紧爬了起来,躲进草丛里。
“吁吁……”柯栋带着一对人马,停了下来。他看见满地的尸体,跳了下来。柯栋蹲下去检查一下尸体,发现是无极崖的人,尸体的血还没干,立马吩咐下去,“大家分头检查尸体,看有没有活口,仔细查看有什么蛛丝马迹。”
“是……”
“爹怎么跑这里来了,难道是来抓我回去的?”柯无忧发现是爹,心里是又喜又悲。喜的是心里不用再害怕了,有爹在这里。悲的是好不容易逃出来,却已经无路可走,要不要跟爹一起回去。
“禀将军,没有发现一个活口。”
“禀将军,这里有散落的大米。”
柯栋走了上去,看到地上零零散散铺了一些白米,惋惜地说道,“看来咱们来晚了,无极崖的人抢先一步劫了粮食。雷震天啊雷震天,你还真是神通广大呀。”
“将军,要不要去把粮食追回来?”
“呵呵,不用了。他雷震天是什么人,他吃进嘴里的肉,那还能掏的出来?就算他雷震天狠,又让他立了一功。”柯栋叹了口气,朝四周抬头望去。
“谁?”柯栋突然听到背后的草丛里有动静。众人拔出刀围上草丛。
柯无忧灰溜溜地站了起来,像变戏法似的,委屈地说,“爹,是我。”
“无忧?你怎么在这里?”柯栋见到儿子大吃一惊。
“我想出来找我姐。”柯无忧低着头,也不敢大声说话。
“看到没有,遍地尸体。”柯栋用手指着那些尸体说道,大发雷霆,“你要是死在这里,连你的尸体我都找不到。”
“我就是想我姐了。”
柯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怒火。他努力去理解儿子的心情,努力去理解姐弟情深。突然,柯栋拍着无忧的肩膀心平气和地说,“没事了,走吧,咱们回去。至于你姐,其实我早就派人去找了。”
“真的吗?爹,你派谁在找我姐呢?”柯无忧和柯栋一起上了马,往回走。
“赵护卫。还有赵公子也派飞龙协助赵护卫一起去找你姐了。”
柯无忧突然觉得爹特别慈祥,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原来他也是爱自己和姐姐的,只是从没有表达出来。既然爹已经派人去找姐姐了,他自己也可以安心了。
“对不起,爹,我错了。”柯无忧不忍心再瞒着爹,便坦诚道,“是我把姐姐放出去的。”
柯栋看了看儿子,出乎柯无忧的意料居然没有发脾气,“没事,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刀光剑影看够了吧。”
“爹,那些人好厉害呀,从天而降,像天兵天将一样。”柯无忧想起昨晚的事仍然心有余悸。
“几个小罗罗被你吹成天兵天将。现在知道害怕了吧。”
“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大清早,安志匡和肖志颜从马厩里牵出马,正准备出发。这时林志棠风尘仆仆赶回来了,狼狈不堪地出现在安志匡的面前。安志匡看林志棠的样子,傻了眼,慌忙上前抱住林志棠的双肩,“你这是怎么了,志棠?”
“师兄……”林志棠一句师兄之后就哭不成声。
“怎么了,志棠?”肖志颜也走上前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粮食呢?”
“粮食……粮食……”林志棠几乎都不敢说出来了。
“粮食怎么了?”安志匡已经预感到事情不妙,慌忙问道。
“师兄,志棠没用,把粮食弄丢了……”说完,林志棠嚎啕大哭起来。
“志棠,别哭。”安志匡怒吼一声,镇住了林志棠的哭声,然后尽量保持心平气和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快跟师兄讲,到底是谁干的?”
“无极崖的人干的。”
“无——极——崖。”安志匡恨这三个字,恨得咬牙切齿,整个人都在颤抖。他放开林志棠,双手捏成拳头,恨不得把空气都捏碎。
“师兄,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林志棠吞吞吐吐说道。
“什么事?”安志匡此时觉得已经没有比粮食更重要的事了。
“柯无忧说他姐离家出走了,好多天了。说是来找你。”
安志匡沉默了。此刻儿女情长和天下道义在他的心里决斗。
“走,上马,去无极崖。”安志匡想了好一会依然义愤填膺地说道。
肖志颜一把拉住安志匡,“师兄,就这么去吗?”
“那还要准备什么?现在就出发,我要杀他个片甲不留。我要让无极崖血流成河。我要无极崖从武林中消失……”安志匡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愤怒的情绪了。
“师兄,世人皆知,无极崖地处险要,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肖志颜劝解道。
“管它什么险道要塞,我要去把粮食夺回来。”
“师兄,粮食咱们肯定要去夺回来。但是咱们现在不能去,咱们要回去从长计议,一举歼灭无极崖。去无极崖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最起码,咱们要把云亦姑娘安置好吧。”肖志颜又说道。
安志匡的愤怒差点让他忘了云亦和欧阳简,志颜的提及才让他清醒过来。他终于被劝住,把马重新拉回马厩。然后,他们三人一起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