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阳的侍卫从客栈逃回来,在廖经的房前急得走来走去。原来廖经在军中得了失眠症,以后一直睡眠不好,所以只要夜晚睡着了从不让人叫醒。就算是天大的事也得等着他自然睡醒。在廖府里已经发生过几例这样的事了,三更半夜廖经被要事吵醒,要事确实是要事,不过因为廖经的雷霆大怒禀报人的头也被砍了。
安志匡要独自去处理廖阳的尸体,同时他担心通州四处藏有危险怕再次有人对云亦他们动手,所以安志匡立马给刘大人写了一封信,然后连夜送进了衙门,让值班的侍卫转交给刘大人。
安志匡决定把廖阳的尸体先送回廖府。与其让廖经找上门来,还不如主动把尸体送过去,这样主动权在自己的手中。
廖经鼾声如雷,在这空荡荡的夜空,在这寂静的房间,他的呼吸声像大海的浪涛起伏不定。安志匡把尸体裹好放在地上,来到廖经的跟前,看着廖经睡的如此的香,心中不由得替他生起悲悯,“你睡的如酣香,可知你那纨绔的儿子已经走在了黄泉路上。对老百姓来说他是恶魔,对你来说他是廖府独苗。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替你感到凄凉。”
安志匡找了把椅子坐下来,今天折腾的太累了想好生休息一下。他刚闭上眼睛,突然觉得一道光芒掠过眼睛,立马睁开眼睛。原来是天边的眉月透过窗前的桂树稀稀疏疏漏进来的光斑,风一吹,光斑就一闪一闪滑动。
今天的月色不太美,眉月不说吧还长了一圈毛,失了平日里的清纯皎洁之美。安志匡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床上睡的香的廖经,他突然想起了十年前的事。也是在这么月儿不明朗的夜晚,他和娘在睡觉,他的爹死在了街头。虽然那一夜丧父的悲痛已经被岁月磨平,但是今日同样的场景不免心生同情。还有杀父仇人至今没有没有眉目,杀父之仇成为心中一道死结。他并不是同情廖阳的死,而是一条生命与另一条生命的生离死别。
安志匡从腰间取出玉佩,是的自从离开姚城就没有这么静下心来好好的思念素妍了。这位梦中旧人,是支撑他这十年从黑暗中走出来的精神支柱。姚城一别,道别的话也没有来的及说上一句,最后一面也没见着。那晚的约定也不知道是素妍突然改变了主意,还是困在将军府出不来。
“如果是困在将军府出不来,我安志匡是不是有愧于素妍的一往情深?也许你在等我前去营救,也许等我带你远走高飞?也许我让你失望,甚至绝望了?”安志匡突然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又继续自言自语,“混蛋,你怎么就不知道去见她一面呢?素妍,等我把事情都办妥了,我就去姚城找你,带你远走高飞,带你浪迹天涯,带你……等我……”安志匡这些天太累了,想着想着便迷糊起来了。
天微微亮,刘大人就亲自带队把客栈团团围住。林志棠和肖志颜从睡梦中惊醒,跳起来走到窗边一看,“不好,官兵来了。”
“师兄呢?”
“一宿未归。”
“怎么办,志颜?”
这时大家都惊醒了,一起来到了安志匡的房间。大家没有看到安志匡都慌得六神无主。林志棠是最紧张的一个,他害怕被抓,有可能此生就要在牢房里度过了,或者可能秋后问斩,人头落地。他并不是畏惧生死,他是羞耻自己活了快二十年了竟一无所成枉费生命,最后还要辱没师门。
肖志颜担心师兄不在大家抵挡不住官兵,保护不了大家的安全,大家也就只能束手就擒。他突然感觉无颜面对师兄,无颜面对大家了。
欧阳简和东叔两人心里冰凉如水,不过终究一颗整日提心吊胆的心算是着地了。过了一个多月的逃亡生活,天天躲避着无极崖的追杀。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生死之忧了,他无极崖再怎么心狠手辣也不可能,也没必要追到牢房去杀了他们吧。
大家都各怀心事,不过心里也明白插翅难飞。云亦心里清楚,安大哥此刻肯定是去处理廖阳的事去了。安志匡再厉害却也没有分身之术,云亦能想能做的就是大家要团结一心安稳下来,切不可自乱阵脚让安大哥更加担心。
“大家不必惊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了安大哥说了,他已经和刘大人达成和解。即使此刻刘大人出尔反尔,咱们也要仰着头走出去,绝不向权贵低头。”云亦一个女子反而拿出了男子般的英勇气概。大家这才把心静下来,拢到一起。
五个人一排站在客栈的大门口,站在骑着高头大马的刘大人面前。
“刘大人这所为何事啊?”肖志颜问。
“昨晚这里发生的一切,你我心知肚明还用问吗?”刘大人弯下腰低下头说。
“刘大人,你这真是爱民勤政啊,起了一个大早。既然昨晚就知道了,昨晚没赶过来,不知昨晚大人可见了谁呢?”云亦走上前笑了笑说。
“哟,口齿伶俐,好女子。”刘大人连连点头称赞,立马又怒斥道,“把杀人嫌犯,通通带走。”
天色渐渐亮了,屋外到处都是早起的鸟儿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唱着曲儿,清晨的曙光从四通八达的窗户,门口,房顶,细缝漏了下来,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廖经喜欢这样的早晨,总希望在这样的早晨安静地醒来。
廖经拉开床帘正准备抬脚下床,突然见到安志匡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吓得身子往后一挪,小心脏扑通扑通地,“你,你是谁,怎么跑到我的房间里?”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给你带来了一个重要的人。”安志匡站起来走到廖经的床前弯下腰说,然后一手指着躺在地上的尸体。
廖经顺着安志匡的指尖望去,地上躺着一个人,裹得严严实实,但又不确定是谁,慌忙问道,“他,他是谁?”
“廖老爷自己去看看吧。”
廖经肥胖的身体行动起来本来就不灵活,此刻战战兢兢更像蹒跚学步。廖经慢慢蹲下去,仿佛是跪下来,慢慢吞吞地解开包布,心跳的特别厉害。当他看见了熟悉的服饰的时候,心里揪的特别厉害,开始手忙脚乱地解开头上的包布。
当廖经看到廖阳的脸那刻,眼睛瞪的又大又圆,翻着白,精神崩溃一屁股墩倒在了地上,眼睛瞪的跟他死去的儿子的眼睛一般。
廖经缓过神来一把抱住儿子的头痛苦,“儿呀,儿呀,儿呀……”他突然感觉手里黏黏稠稠,拿出来一看,衣袖和手掌全都血。他又把儿子的脖子翻过来看,箭头还在他的脖子上。廖经像怒吼的狮子,“是谁,是谁,是谁杀了我儿?”
“我只看到你儿子的尸体,并未发现凶手。”安志匡走到尸体旁,蹲下来又看了一遍尸体。
“那你又是谁,你又怎么发现我儿的尸体的?”廖经一把抓住安志匡的胸口。
安志匡推去廖经的手,整了衣服好了起来说,“我就是安志匡。”
安志匡三个字又把廖经吓倒在地。廖经又艰难地爬了起来,“是不是你杀了我儿,现在在这里贼喊抓贼?”
“不信,你现在可以喊站在门外的下人。”
“来人呀。”廖经由余肥胖,连嘶吼的声音都没有那么流畅。
门外的侍卫这才敢提着衣服慌慌张张进去。侍卫进门就看见少爷的尸体躺在地上,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大声哭泣,“少爷,少爷……”
“你哭个屁,快说,少爷是被何人所杀?”
“老爷,昨晚少爷带着小的们去客栈找人。突然从我们背后飞来一箭射击进少爷的脖子。然后,然后,然后少爷就……”侍卫一边说一边胆颤地哭泣着。
“那你们呢,养你们干嘛的,为什么不知道为少爷挡箭?连少爷的尸首都是别人送回来的。那你仔细看看是他吗?”廖经骂了侍卫又指着安志匡问侍卫。
侍卫摇了摇头说,“老爷,当时那箭太快了,猝不及防……”
“废物,废物。来人呀,拖下去砍了,砍了,通通都砍了给我儿陪葬去。”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来人呀。”廖经又吆喝道,一边怒吼一边连连拍着桌子,“快去传刘大人,把客栈里的人通通抓了。就算把通州挖地三尺也要把凶手找到。找不到凶手就让那些人都为少爷陪葬。”
安志匡又上前询问平日里廖府是否与人结怨结仇,他也想查出杀人凶手好洗脱嫌疑。谁知廖经非但不领情还狂妄至极,竖着指头说,“整个通州都是我的仇人。不对,我廖府是整个通州的仇人。但是,还没有人敢在我的头上动土。你区区一个通缉犯居然还敢自投罗网。即使我儿不是你杀的,也跟你脱不了关系。”
“廖老爷,衙门,我可以来去自由,你廖府,我也可以来去自由。但是今天我来了,就没有打算离开你廖府。廖公子的死跟我无关,跟我的朋友也无关,不管你信不信。但是有一点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廖老爷为何能富甲一方,令公子罪恶滔天却还能在通州活蹦乱跳,都得依赖通州城的黎明百姓对你的屈服。如果没有通州城这些老百姓,你廖老爷去哪里收刮民膏民脂?你何来的家大业大?你何来的富可敌国?你何来的权势地位?”廖经被安志匡的几连问问得哑口无言。
安志匡又接着说,“廖公子的死不说是报应,那也是罪有应得。廖老爷是否想过,老百姓也要生活,你把老百姓压榨死了,就留你廖经一人,你吃啥喝啥。记住,只有老百姓才是你们这些权贵的摇钱树。你不爱这些老百姓,你信不信通州城的老百姓知道令公子死了,定会夹道庆贺举城欢庆。”
“住口,老子冲锋杀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娘胎里,你没有资格教训老子。来人啊,把通缉犯给绑了。”廖经往桌子一拍,茶杯都掉到地上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