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说过:“我要挥霍青春的岁月,然后去做铁石心肠的船长。” 繁华终要褪尽,绚烂终归平淡。曲终人散后,或看透人生,或满目寂然,或满怀忧伤,这就是我们各自的命运吧。淡然,淡然。——米米日记
第二天,米米陪薛毛毛去了医院。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晕血晕针晕医生的人,一闻到酒精味儿两腿就会直哆嗦。可这是一家很贵族气的医院,一点儿酒精味儿没有不说,还有小护士全程陪同。
“毛毛,你上次在这儿做的?这护士都跟着吗?干吗,怕我们自杀啊!”她捂着嘴巴对薛毛毛小声说。
“私立医院,把你摁住了讹钱呗。”薛毛毛说得很淡然。
“唔……那干吗还来这儿……你钱太多了没处花可以赞助我一点啊。”
薛毛毛白了米米一眼,“我可不想去公立医院等号,你看过奋斗吧,就……就夏琳在那儿排队等着打胎的场景,一模一样的。对了,医生都跟王处女一样的转,谁去啊?我情愿多花点钱。”
“……你还真有经验。”
“以前陪同事去过。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听到“死”字,米米觉得实在不忍心扼杀一个小生命,咕哝了半天,咕哝出了一句话来,“毛毛,别……别做了吧,生下来吧。”她知道说出这句话来很不知好歹,可她一紧张,嘴巴就打秃鲁。
“开什么国际玩笑,生下来你养啊。” 薛毛毛对她瞪大了眼睛。
[]第13章小生命!小生命![]护士陪着来到了诊室,米米还是有点发怵,“我……我就不进去了。”
薛毛毛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呢。你不进去我害怕的!”二话没说把她拖了进去。
医生看起来很和蔼,上来就问米米:“男朋友没来啊?”
“没来。”米米不假思索地说。
“医生,不是她,是我。”薛毛毛把米米拉到身后,米米的脸立刻红了,这才意识到,她由于紧张一屁股就坐在了医生旁边。医生也蛮不好意思,“哦,那这位小姐,你坐到旁边去。”转而问薛毛毛,“男生没陪着来?”
“哦,他生病了,爬不下床了。”米米觉得这个理由太二了,倒不如直接说他死了呢。
医生给开了张单子,“先去做个化验吧。”又是小护士一路陪同,还真的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可这感觉让米米直发毛,就像马上要见阎王了,小鬼给打了针镇定剂。
很快薛毛毛手里就多了一张化验单,米米凑过来想看,薛毛毛捂住不给她看,“给我看看嘛,让我学习学习,以后用得着。”说完就把单子抢过来,完了顿时被吓到:宫颈糜烂、××炎……
“毛毛,你平时干吗了?你……就差梅毒了!”
“死老头子不讲卫生!”米米觉得有点想吐,突然觉得性是多么动物的行为,一点美感都没有了。“以后我要是性冷淡了,都是今天被你害的!”
薛毛毛一路发挥着大无畏的革命主义精神,顺利地进了手术室,还给米米做了个胜利的手势。米米彻底败给她了,本来觉得没准做完手术她们小姐俩还要抱在一起痛哭一场,泪洗命运,可是照这个戏路发展下去,似乎是不可能了。米米期待着薛毛毛精神矍铄地从手术室里蹦出来,然后大吼一声,“喝鸡汤补身子去喽!”
薛毛毛进去以后,米米在大厅里等,小护士特别好心地过来说:“你去给你朋友买包卫生巾,顺带买点吃的上来。她空腹做的手术,手术完了得吃点东西。”米米心里贼感动,虽然事实上他们宰了薛毛毛很多钱,可这个服务态度的确是很好。
走了好远才找到个超市,看看没什么好吃的,就买了两瓶可乐、一袋面包,自己肚子咕咕叫了,早上早饭也没吃。薛毛毛是为了空腹做手术,她又是为了什么呢?又为薛毛毛挑了包卫生巾,世界名牌——护舒宝。
回到大厅,米米才发现原来每个亲属手里都捧了一包卫生巾,还基本都是世界名牌呢!娇爽护舒宝七度空间等等等等。米米脑袋里不可遏别地蹦出那些广告词,“七度空间……少女系列……车胎爆让人心烦,但是更让人心烦的就是每个月的那几天,总是遮遮掩掩。就怕一不小心……护舒宝解决了我的困扰,它让我愉快地度过每一天。有护翼哟……”她晃晃脑袋,想把这些广告词踢出去,可惜做不到。
无奈这下她开始观察流产亲友团,有的表情沉重,有的目光淡然,有的在玩PSP,有的在抠脚丫子,更不乏挖鼻孔者,当然,还有更牛的,拿着世界名牌反复观察,还拆开了包装数数里面的卫生巾有没有够数,一片两片三四片,落入草丛都不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米米还是有点担心,跑过去问小护士,“我朋友怎么样?帮我进去看看。”
“很好,手术前还在那儿煲电话粥呢,现在应该睡过去了。”
“没良心的!”人家自己都不担心,她在这儿瞎担心什么,吃了块面包垫了垫肚子,她腿也不哆嗦了,感情刚才哆嗦,一半是吓的,一半是饿的。米米在那儿等啊等,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不是说三分钟就好吗?她又跑过去问小护士,“怎么这么久啊?”小护士服务态度真是好,满脸堆笑,“要麻醉的呀,然后她那么多炎症什么的还要帮她处理一下。”
米米这个嘴巴,也总是不受大脑控制,好奇心驱使她问了以下这个问题,“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炎症的?”
小护士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看了一眼米米,眼神仿佛在说:“这你都不明白。”可米米那一副白痴相,小护士知道了,“她真的不明白。”于是很科普地告诉她,“男人多,男人那……就那里,不干净的啦。”
米米立刻被击退,回去老实坐在位子上,再问下去,以后就真的性冷淡了。
坐她旁边的一个男孩子,也就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吧,穿得很嬉皮士,潮得很,在那儿一个劲儿玩PSP,身旁的袋子里也放着世界名牌护舒宝。玩得投入得很,身子一晃一晃的,偶尔还会来句“fuck!”或者“oh,yeah!”米米搞不懂了,他这么high,怎么就不懂得装下悲痛?
当然,不是没有悲痛的,刚出来一个女孩子,出来就趴在她男朋友身上哭,都是学生模样,然后那男孩子很琼瑶男主一样地抚摸着女孩儿的头发,很大声地说:“别哭,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我发誓!”他在我发誓那儿特别加重了语气,为此吃了很多白眼——套子都不带,好屁啊!这男人,以后可以靠嘴吃饭。然后那女生还特别幸福,“嗯,为你吃这点苦,我愿意!”这一下,米米不淡定了,心想,还真是活该啊……然后……然后他们就当众接吻了,打波儿打得嗞嗞响,米米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无视。
再说刚才那个PSP潮男,她女朋友也扶着墙出来了,不说上去扶一下吧,还老远的就喊,“你坐着等我一下,等我玩完这局。”米米很想上去给丫一嘴巴,可她分明听到那女生说了句,“好的,你慢慢玩儿,不着急。”米米心里那巴掌啊,只想往自己脸上刮了。
当然,也不乏成熟系的女人,教科书上写育龄妇女是15~49岁来着,这里的妇女比这个范围还要广,旁边那个阿姨,怎么看都有50了,电话里直嚷嚷,“我有了,你再不过来我就立刻做了。你信不信,我这个人说到做到的。”
米米想,这场所,还真是充满了人间百态。
薛毛毛终于出来了,她果然很矍铄,没有扶墙,米米赶快捧着世界名牌护舒宝走上前去,“疼不?”
“没事儿,不疼,全麻的。”
“你脸好白啊……”
这下薛毛毛倒是紧张起来,“你有没有带腮红啊!我今天出门给忘了!”
米米再次败下阵来,“你要真需要,外面就有个shopping mall,你去买个吧。”
“嗯,等会儿去。”这下,由于米米三番五次地被雷,改她自己需要扶墙了。薛毛毛关切地问:“怎么了,你不舒服?”
“没……没有……”米米万般无奈。薛毛毛又被医生拉进了诊室,给开了一堆药,还嘱咐她,“这一个月千万不能再有房事了,你已经重度糜烂了!”
她点点头,“知道了。”
米米不好意思听下去,低头在那儿玩自己手指甲,然后悄悄问薛毛毛,“那死老头子愿意吗?”
“别瞎操心了,我自有办法。”说完薛毛毛把袋子里的药拿出来看了一遍,扔掉了一大半,“你干吗!扔掉干什么?”
“都骗钱用的,没病都吃出毛病来了。吃点消炎的就行了。”
“你快成妇产科医生了。”
“我腿软,你会开车吗?”
“不……不会……”
“算了,走吧,我要回去休息,先送你回家。”
“不要我陪着了?”
“谢谢你啦,我自己搞得定的,别小看我了。”说完一踩油门,车开动了。
回到张宇飞住处,米米还是有点担心薛毛毛,“你到家了吗?注意休息。”
“知道啦,什么时候走?走前我请你吃饭。”
“你好好在家养着,别出来乱跑了,下次我过来再说吧。”
张宇飞跑过来问米米,“你那同学到底怎么了?”
本来吧,米米是准备保密的,这毕竟是薛毛毛的隐私啊,而且原本她觉得打胎是件很严肃很悲壮的事情,可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完全没看出来悲恸,现在的人,心里一个赛一个的强壮,虽然脸上没写着有多欢乐,可确实也看不出有啥痛苦的。更何况,薛毛毛也没让她保密,于是米米开口了,“陪她去医院做流产了。”
“啊?”
“对!做了!”
“啊?”
“你再啊一个试试。”米米威胁他,结果张宇飞毫不犹豫的,“啊?”
米米忍不住笑了……对啊,很多事情,看太重了就悲恸,看轻点儿,就真的如薛毛毛所说,眼睛一闭两腿一蹬就过去了。生活本来就够悲恸的了,还要为自己找悲恸吗?犯不着。
“张宇飞我告诉你,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她堕胎她男人都没现身!”
“为什么?”
“哦,不对,这也不能怪她男人,她自己没告诉他。”
“你那同学,不是省油的灯哦。”
“有你那妹妹不省油?”
“我那妹妹省油不省油我不知道,我不点她就是了。”
“哼哼,哪天你一脆弱,没准就扑过去了。干柴烈火的,搞出个baby出来算了!”
“有你在,我脆弱什么!还……你越发能联想了,还搞出个baby!我俩还没搞出baby呢,怎么就和她搞上了!”
“又来了,你表达感情能不能稍微隐晦点,你这样我受不了的。哎,不过我今天发现,我对性毫无憧憬!好恶心的。”
“啊……!”张宇飞失声大叫。
“你又啊!你说我万一要怀上了咋办啊!”米米看起来很是担忧。
张宇飞笑了,“你不想怀上的时候我不会让你怀上啊,万一是别人让你怀上的,那你不该问我咋办,对吧?”张宇飞说着很淫荡地看了一眼米米。
“死张宇飞,滚!”张宇飞非但没滚,反倒紧紧握住米米的手,“走啦,说好了咱们要好好出去逛逛的,都两天了,你也没理我。”
“去哪儿逛,你想好了没?”
“不用想,把当年我们约会的地方都逛一遍。”
“那……”米米撅起嘴,又是一个坏笑,“我走不动了,你背我下楼。”
“跳上来,走喽!”
“我真不想回去了,回去他们就唠唠叨叨,没准还逼我相个亲啦,你知道,你去了这家公司,我爸差点气得跳楼,他琢磨着做某个官员的老丈人呢。哎,这次见到薛毛毛,我突然好怀念在北京的日子哦,你看,就是陪她堕胎,我都看到了那么多离奇的事情……”米米趴在张宇飞背上,对着他耳朵有点无奈地说。
张宇飞扭过头,“给我三年时间好不好,三年后我想我就有能力让你做个风光的新娘了。”
“什么风光不风光,我已经不去想了,开心就好啊。”
张宇飞把米米放下来,把她头发拨到耳后,看着她清新的脸庞,“米米,想回来吗?一起努力,让我保护你?”张宇飞这句话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口的,他知道,自己还给不了米米太多,让她回来,无疑意味着跟自己吃苦。
米米咬着嘴唇不说话,张宇飞立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别多想,不想回来你就再回去工作,我一点问题都没有,以后我一有空就去看你行不行?”
米米还是没说话,张宇飞急了,“米米,我不是逼你啊,我错了,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她终于开口了,“宇飞。”张宇飞从来没看米米这样严肃过,“我不是怕回来吃苦,也很想回来和你一起奋斗。只是……只是我怕自己的状态……”
“什么状态?”
米米没有回答他,而是推了推张宇飞的眼镜,“我想我会回来的,只是我不想没准备好就来,我再也不是十几岁的姑娘了,不能再做无头苍蝇到处乱撞,也该规划下自己的未来啦。再说,我那一拨学生还没高考呢,现在我不能走人,不然太不负责任了。你让我等你三年,你也等我三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