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戏园风波
“小胖子,咧咧咧,南边儿打鼓是你爹,你爹戴着红缨帽,你妈穿着大板鞋。走一步,趿拉拉,十个脚指露着仨儿……”
寒冬腊月里的南城大街上人流涌动,商贩云集,锣鼓喧天。
几个被父母裹成小炮仗般的小娃娃们脚勾着脚,手搭着手,一蹦一跳的跟着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身后唱着顺口的街头童谣。
此时正是早市初开没多久,南城丰顺班的一园子唱戏的人便早早的起来在前院里面吊嗓子,耍把式,吹拉弹唱,忙得热火朝天。
丰顺班的后院比较小,仅仅是供戏人们吃饭睡觉的地方,而现在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前院练基本功去了,后院自然便安静下来。
傅芸半坐在一张小板凳上,躬起身子,双手浸入冰凉彻骨的水中奋力搓洗着一件件脏了的戏服。
这是她新找到的工作。
在这个戏班里,她只要洗洗衣服,煮煮饭便包吃包住,每月还有一百文的工钱可拿,这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算是很好的工作了。
当二十几年前的真相被捅破之后,她知道,她和玄烁之间的关系就真的结束了。纵使多么相爱,这一生也不能再在一起了,因为,他不会相信自己的母亲原来是那样一个人,而她也不敢相信他会放下一切,所以,他们之间充满了太多的矛盾和不信任,分开是必然的结局。
傅芸站起身,把洗好的一件戏服从水中拎起,拧干水后,走到竹架前,踮起脚把衣服甩到晒衣杆上,抚平褶皱,再转身时,便看到一个小小身影已经代替她坐到了小板凳上,似模似样的捞起一件衣服放在手中搓揉。
傅芸悲伤了好久的心,因为小宁儿的这一举动而顿觉温馨。她笑着走到了洗衣盆旁,蹲下将小宁儿的手从水里拿出,在自己衣襟上擦干后,放在自己的脸上捂了捂,然后才从怀里拿出了两个铜钱,交给小宁儿,道:“去帮娘买两个地瓜吧,娘饿了。”
小宁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一眼手中的铜钱,然后,笑容绽放,对傅芸重重点了点头就奔出了后院。
傅芸的目光直到看不见小宁儿的背影后才缓缓的收回,她躬身坐回了小板凳,呼出一口白气,颇感欣慰的继续洗衣服。
小宁儿拿了母亲的铜钱,高高兴兴的穿过前院的刀枪剑阵、咿咿呀呀,步出了门后,精灵可爱的他朝大门两边看了看,选择了一个比较有可能卖地瓜的方向走去。
小宁儿攥着铜钱,东张西望,走在人流如织的大街上。
忽然只听见身后一声巨响,小宁儿和所有人一样都不禁向后看去。
一个身着单薄儒衣,发丝散乱的邋遢男子手捧酒坛,醉醺醺的撞倒了路旁的水果摊,那商贩不依不饶,抓着那名男子便轮起拳头打了下去,男子早已喝得酩酊大醉,被打一拳后,身子向后倒去,又撞翻了水果摊旁的面饼摊,所以才有了刚才的那声巨响。
男子呻吟着,从满是面粉的地上爬起,神志不清的将破碎的酒坛捡起,就着坛片上的一口酒又喝起来。
“嘿!你这人忒不是东西了,我今儿还真得教训教训你。”
面饼摊老板和水果摊老板同时发难,对着撞翻他们摊位的那名男子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还没打过瘾,气还没出完,面饼摊老板便觉得腰上一紧,被一股莫名的气力扯向了后。
只见一个长相灵秀,眉间有红痣的男孩迅速挡在了他们和那名挨打的男子身前,眸色惊惊,像是在说不要再打他了一般,他不安的咬着下唇,将手伸向了他们,两个被手汗湿濡的铜钱摆放在他们身前。
“不是,这……这谁家的小孩儿?”力气也忒大了点儿。面饼老板一擦额前汗珠,气喘吁吁道。
“就是啊。他想干嘛?这两个铜钱是给咱们的?”是不是少了点。水果摊主解说起男孩儿的动机。
这叫什么事儿啊。
面饼老板和水果摊老板两人相视叹了一口气。什么话都没说,只能自认倒霉的回到了自己的摊位前整理起来。
小宁儿勇敢出击,不仅成功阻止了他们的当街恶行,就连从娘那里拿来的两个铜钱也没有失去,思及此,小宁儿满足的笑了。
他将钱藏好后,来到了不知是被打晕了还是醉过去了的男子身旁,在他头旁蹲下了身子。
小宁儿伸手将贴在那人脸上的污垢和头发拨开,刚才他就是看到了这个人的脸才会鼓起勇气上前阻止的,原来真的是他。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日就是这个人把他从坏人手中救下,又救过娘亲的人。而且,他曾经听娘说过,这个男人是他的爹……爹,是什么?
男人的整体形象很是狼狈,但那张脸却是俊美不凡。小宁儿笑着推了推他,那人眉峰微动,深邃的双眸缓缓张开……入目即是小宁儿精灵可爱的小脸,白白净净的透着光泽……
男人猛然坐起身,恍恍惚惚的伸出手,摸上了小宁儿灿烂的笑脸……
傅芸将最后一件衣服晾上杆后,刚想坐下歇会儿,便听到前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叫喊声:“芸娘,芸娘啊,快点出来,你家小宁儿他……”
小宁儿怎么了?
傅芸的心在听到小宁儿的时候,如弦般瞬间绷紧,她焦急的迈开步子,朝前院奔跑而去,脑中猜测着无数个可怕的画面。
她推开了挡在身前的人群后,才看到小宁儿好端端的站在人群中,她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下了,可是,当她瞥见了小宁儿身后的那个落魄男人时,又再一次的感到呼吸困难起来。
小宁儿拉着玄烁走至傅芸身前,似邀功般对傅芸扬起了骄傲的小脸。
怎么是他?
“你,你怎么会搞成这样?”寒冬腊月里仅着单衣,发丝蓬乱,眼窝深陷,一副穷困潦倒的书生模样。
玄烁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他绕过了小宁儿走到傅芸身前,不由分说的将之搂入了怀中,痛哭失声。
傅芸被他的反应吓得失去了方寸,一双手在他背后犹豫着要不要碰上他颤抖的背。
只是短短几日的时间,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看来,董鄂娘娘的事情的确让他难以释怀。
“芸,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玄烁呜咽着说道:“我知道我做了太多的错事,死万次亦不足惜,可是,我真的知道错了,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求你不要离开我,给我机会,让我慢慢赎罪好不好?”
傅芸见他如此激动,迟疑的双手终于落在他的背上,轻轻的抚摸道:“你……”说的是真的吗?傅芸想如此问,但始终没有开口,她你了半天后,才呐呐的说道:“你冷不冷?”
这种冰棱满檐的冰天雪地里他竟然只穿一件单衣,就算是习武之人也不能这么糟践自己的身子啊。
傅芸没有正面回答玄烁的问题,又稍稍安抚一阵后,傅芸才找到戏班班主,谎称玄烁是她的表兄,请求片刻后,班主才同意她把人带入后院住所。
但是,在场长眼睛的人都不会相信傅芸所说的表兄之言,他们一个个带着猜测的目光将两大一小送入后院后,便三五成群的开始热烈讨论起来……
傅芸把玄烁领入了她和小宁儿的房间。
房间里面甚是简陋,只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一个柜子和一张床,但贵在纤尘不染,整洁干净。
玄烁被傅芸按坐在凳子上,傅芸拿脸盆出去院子里端了盆水进来,将毛巾浸湿后,便开始为玄烁擦拭污浊的面孔。
玄烁从见到傅芸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他静静的坐着,任傅芸帮他擦脸抹手,一种叫做有人陪伴,有人管的幸福油然而生。
那日,她在书房外说的话,他是一字不漏听在耳中的,但直到她离开,他都没有鼓起勇气开口挽留。
就像她说的,她和他之间都是孽缘,六年前是……六年后还是……他的前半生为了一个错误的目的,把傅家弄得家破人亡,让她险些丧命……还有他们的孩子——小宁儿,早产,天哑,先天心疾……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试问,他还有何脸面开口留人呢?
他在书房内的窗牑内目送他们母子俩从他最爱的梨花林中穿过离开……他顿时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片死寂的世界……
他为什么会那么喜爱白色梨花呢?为什么呢?好像就是梨花飞落的一瞬,让他觉得纯白的梨花很像她洁白无瑕的灵魂……
看着她走在梨花树下,那画面很是唯美旖旎……是他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画面,想到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
他想找到她,求她原谅,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一条令她原谅的理由,心灰意冷之际,便终日醉酒于市前,但天可怜见,竟然让他再一次遇到了那个孩子……
这,会是天意吗?
玄烁抓住了正为他擦拭手心的傅芸的手,轻轻的说:“跟我回去,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傅芸看着他受伤的眼,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得开始逃避他炙热的目光,转移话题道:“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去弄点吃的来。”
“……”
说着,在玄烁还没有说出反对的话之前,傅芸已经挣开了玄烁,走出了房间。
挫败的感觉席卷了全身。玄烁虽然告诉自己被拒绝只是一种必经的过程,但却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沮丧。
小宁儿见他如此,心中有些难过。尽管都不知道为什么,可直觉告诉他,他喜欢眼前这个男人,喜欢他的一切,当然也包括他是爹这件事情。
他伸出笨拙的小手在失神中的玄烁手上拍了拍,然后,挺起胸膛,以眼神告诉玄烁我支持你。
玄烁被他此举逗笑了。他将小宁儿抱坐在自己腿上,歉疚的说:“对不起,是爹不好,让你们平白受了这么多的苦。你可怨爹吗?”
小宁儿摇了摇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像在说:不怨。
“小宁儿好乖。爹发誓,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子两个,不会再让你们受到任何伤害了。”玄烁将头埋在小宁儿的颈项旁,轻声呢喃道。
小宁儿听到玄烁的誓言,开心的笑了,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可爱极了。
接下来的几日,玄烁并没有因为傅芸的刻意疏远而有所退让。他坚持每天和傅芸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同吃同住,以求慢慢的化解傅芸的防备之心。
戏园子里的人再也不相信这感情日浓的二人,是表兄表妹的关系,他们在暗地里都纷纷猜测,芸娘和这个荣宁根本就是夫妻,不说荣宁看着芸娘时那种深情的眼神,单单从长相上判断,小宁儿和荣宁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相像嘛。
对于众人的猜测,傅芸也懒得去矫正,反正,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多话多事之人,她想,玄烁只是一时兴起,等他在这里待够了就会自行离去的,到时候,不管是什么流言,都会随着他的离去而烟消云散,那么现在又何必去费力辩解呢?
带着这个想法,傅芸和玄烁度过了一日又一日的平静日子。
玄烁在戏班里面并不是白吃白住的,他平日里帮着傅芸把活儿做完之后,便还身兼跑腿儿送货的工作。
这日,他刚从外面买了几盒上妆脂粉,回到戏园后,发现整个戏园门外站满了官兵,他挤着人群,好不容易走到了前院,便碰上了被枷锁铐上的戏班班主被一群官兵恶声恶语的赶出门来。
“怎么回事?”玄烁拦住了班主,开口问道。
班主满面愁容,大大叹了一口气后,才道:“唉,得罪官儿了呗。”
傅芸看到玄烁回来,便走到了他的身旁,将玄烁手中的脂粉盒子接了过去,可怜兮兮的看了一眼玄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和玄烁交代了一遍。
玄烁知道她这是想让自己管一管这事……玄烁敛下了目光,脑中飞快思考了一会儿后,他才急忙的冲向前,再次拦住了班主和官兵们去路。
“嘿!你干什么的?”一个兵头般模样的汉子脾气暴躁的冲了挡路的玄烁一句。
“我只想问问你们,班主犯了什么事,你们要将他押走?”玄烁口气平稳的问道。
“什么事?哈哈哈哈,兄弟们,他问咱哥儿几个这老小子犯了什么事!”兵头手扶腰间的佩刀,笑弯了腰。他夸张的在玄烁和班主之间来回指戳,最后才把头一昂,用鼻孔对着玄烁说:“怎么着,你是想替他还是想劫囚啊?”
玄烁深吸了一口气,隐忍说道:“你们不过是要找一个人替你们大人出一口气罢了,打人的人已经跑了,你们抓了班主也无济于事。”
据傅芸说,打人的其实是丰顺班里的一个老生,他们昨日在管家献演的时候,因看不过官老爷对他们下的无耻命令,被逼无奈才将官老爷打伤,连夜跑了。
“这样吧,我承认打了你们老爷,你们把班主放了吧,把我拉去判刑,这样也省得班主喊冤重审不是吗?”
玄烁此语一出,几个押解班主的官兵对望了两眼,而被枷锁铐住的班主也忍不住的责怪起来:“荣宁啊,你说什么傻话呢?我这一把老骨头,就是死了也不可惜,你可别犟真儿,芸娘和小宁儿还要你养活呢。”
玄烁对班主的话充耳不闻,只见他笑着对兵头问道:“如何?”
“……你,说真的?绝不喊冤?”兵头阴险的反问。
玄烁从容的点了点头。
然后,就见那帮官兵开始将班主身上的枷锁一层层除下,而班主这时也意识到,荣宁没开玩笑,这可怎么办啊?
“芸,芸娘,你快来劝劝,你家相公这,这犯傻冒儿呢。芸娘——”
班主一脱身,便扯着嗓子边跑边喊。
傅芸听后,从门内冲出,挡在了身披枷锁的玄烁跟前。
“嘿!今儿什么日子啊。刚摆平了一个,又来一个。”兵头抚头感叹现在的世道。
傅芸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其他人,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始终微笑着的玄烁,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自她心里渐渐生出。
“你想干什么?”
玄烁对她神秘一笑,缓缓凑近傅芸的耳旁,以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殴打朝廷命官的罪,你说……若我不表明身份的话,他们……会把我怎么样?”
“……你!”
太卑鄙了。
傅芸在搞清楚玄烁的用意后,在心中兀自想道。
她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他想使出苦肉计逼她就犯?可能吗?她才不会因为他的苦肉计就乖乖妥协的。
既然他知道自己有错,那就要慢慢改正错误啊。可是,他竟然使出了这种卑鄙的手段……简直……太混账了。
玄烁按着性子,走过了一切寻常犯人改走的程序,最终被判当众鞭刑一百,两日后法场执行。
傅芸气坏了,她告诉自己,根本不必再去理会那个卑鄙的男人,可是,她的一颗心在听到鞭刑一百的时候,还是不可抑制的狂跳起来。
普通人鞭刑二十就已经皮开肉绽,离死不远了,鞭刑一百的话,会怎样呢?
不,不会怎样的。
他毕竟是大清王爷,他这么做,无非就是在和她打心理战术,她若信了,便输了。输了之后,她便要甘心情愿的忘记前事,步入他的牢笼之中……但她若不信,量他也不会真的挨鞭才是。
道理虽是这么说,但……她为何还会这么心绪不宁呢?
傅芸的眼前闪过了祥安堂中发生的血腥画面……在悬崖下面,她刚睁眼时,他的惨状也历历在目。
也许……他就是在用自己性命打赌也说不定啊。
他赌她舍不得,赌她对他余情未了……但若赌输了,他便也做好了一死的准备……是啊,那个连跳崖都会生死相随的傻瓜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到底,到底她该怎么办?
两日后的清晨,天空昏暗,细雨霏霏,呼呼的寒风席卷了整个天地,冰寒彻骨。
傅芸撑着一把翠绿色的小油伞,夹杂在人群中间,远远的便看到玄烁被绑于囚车之上,颠簸而来。
玄烁几乎是第一时间便看到了那张翠绿油伞下面的苍白脸庞,唇角泛出微笑,两人的目光密切交集,却没有一方想率先妥协。
玄烁被押到了一块空旷的地面上,两只手分别锁于旁边的两根木柱之上,露出整块背脊,一旁的执鞭手抬手一挥,啪一声试鞭,震响了整个法场,让傅芸听得心惊胆战。
她哆嗦着想要上前,但却被心中的不甘狠狠压制,使她迈不向前腿,只以目光紧密注视着面色从容的玄烁。
明明错的是他,为什么到头来却是她忧心不安?为什么她会如此不争气,明知道这一切都是他撒下的饵,她竟然还是忍不住咬上了钩?老天爷,她到底该怎么办?
离行刑越来越近了,她的一颗心也越来越紧张。整个世界仿佛都被她摒弃在外,她入眼,入耳的只剩下傲然挺立的那个男人和她自己心跳的声音……
啪!
又是一声脆亮的试鞭声后,一旁的监刑官尖锐的声音紧接着喊道:“此人当众殴打朝廷命官,形迹恶劣,现执鞭刑一百,生死有命,犯人可有话说?”
法场外的百姓们因为监刑官的一番草菅人命的说辞有些沸腾波动,一个个对着法场内的监刑官指指点点。
玄烁的目光丝毫没有从傅芸身上离开,看着那双幽黑怨念的双眸,他深吸一口气道:“我曾经犯下过不可饶恕的罪,一直都没有得到该有的惩罚,也没有正式向她道歉,请求她的原谅。鞭刑一百,到死为止,一下都不会避让,我会安静的等待她原谅我的那一刻……”
“……”
傅芸只觉得鼻头一酸,滚烫的泪从黑沉的眼中滴落而下,混着霏霏的雨水,洒向****的地面。
他是在道歉吗?
她等了六年的道歉之言,他竟然选择以这种方式来表达。
原来……他这么做并不是想以此要来挟她,而是以这种方式来让自己受到惩罚。他看出了她眼中的不甘,看出了她深埋心底的怨念,然后才想用受刑来疏解她的不甘和怨念……
这个傻瓜……
“啪!啪!啪!”
就在傅芸失神落泪的时候,执鞭手已经挥下三鞭、四鞭……
“荣宁——”傅芸将手中油伞扔下,大声叫出了他的名字。
她奋力推挤着挡在她与他之间的栅栏和人群,痛哭喊叫起来,她多么希望,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倒流,倒流至她还没有离开他的时候……就算他从前做了很多错事,就算他曾经想将她杀死,可是,她终究还是舍不下他……
自从他们六年后再次相遇后,他为她付出了一次又一次的惨痛经历,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要得到她的谅解吗?
有没有正式道歉,有没有受到惩罚……这些都已经不再是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了。现在,现在她只想有人能够帮帮她,帮帮荣宁……
嘶——一声马嘶后,整个法场内外瞬间便被一群衣着鲜丽的八旗子弟兵给包围住了。
那看台上的监刑官见状,吓得一下子钻到了桌子底下,官帽斜戴在头上,从桌子边角上露出了半边惨白的脸。
“四哥!”
纯亲王隆禧在八旗子弟的簇拥下来到了玄烁跟前,看着玄烁皮开肉绽的身子,怒不可遏的吼道:“来人哪,把所有涉案的人都给我抓入天牢,削籍除官。”
监刑官见此阵仗,心里暗叫不妙,原来只是以为劫囚,谁知道却是削籍除官,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还有你们!”隆禧怒指监刑官和执鞭手,道:“当众鞭打荣硕亲王爱新觉罗·玄烁,简直罪大恶极,该斩!”
监刑官和执鞭手听完了隆禧的话,一双腿吓得再也站立不住,趴倒在地,直到被人押了下去还不相信,那个看上去和普通囚犯很不一样的男人竟然是大清朝的荣硕亲王……
“——冤枉啊!”
当监刑官终于弄清楚状况后,一声响彻云霄的喊冤从远处传来……
傅芸趁乱从人群中穿过,一路跑向了那个被隆禧亲自解开锁链的男子,扑入了他的怀中……
玄烁因突如其来的力量而倒退了一步,当他意识到扑入他怀中的是谁的时候,有些干涩的唇角微动,然后,欣喜的将她环抱,这个拥抱——他一辈子都会在放开……
尾声
康熙三十二年,正直暖春。柳絮飘飞,阳光明媚。
北京城一大早便锣鼓喧天,鞭炮齐震,响彻了整个四九城。
今日是荣亲王玄烁迎娶福晋的大日子。
荣亲王贵为大清四王爷,素有大清第一高手之美衔,统帅三军,为人冷酷,威武英明,而他今日却以最高礼仪迎娶一位汉官之女,名为傅芸。
新福晋德善好施,医术超群,妙手回春,一年中治愈了无数伤患。
两人同进同出,相爱相敬,在坊间留下了一段段使人津津乐道的纯美传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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