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一年级生活结束的日子,越来越近。
阿惜还记得,上一辈子,没有任何的预兆,郑家夫妇俩办好了所有的手续,等到8月31号老爸载着去新学校报道兼拿新课本,她才知道自己的第一所母校成为了历史。南三村小学,建校68周年,终于迎来了它休息的一天。
矮矮的升旗台。每次,周一升旗仪式,阿惜特羡慕那些带着红领巾、踏着正步在太阳底下敬礼的大哥哥。
东南角菜地旁的墙下钉着打着方格子的计分表小黑板。想到自己书法比赛低年组一等奖的作品也展示在那,阿惜还记得上一辈子自己拿的是二等奖。她两辈子算起来,差不多活了三十多岁,虽然和小朋友比赛总有种赢得不光彩的心理负担,但阿惜还是有一颗不服输的心。她认为把自己写的一手很阿惜式的字,返璞归真也是很难的欸。
在多看一眼是一眼的悲伤心情的笼罩下,今天又轮到阿惜打扫卫生了。
教学楼前是集合广场,两者之间种了一排榕树。榕树周边用砖砌了一圈,当座位。一二年级在一楼,负责打扫这一片区域。阿惜在默默地扫着地,阿铭悄悄地凑了过来,小声说:“你最近看着心情不太好欸。”
她“嗯”了一声,继续机械工作着。
“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从我爸那听到的。我们学校要‘倒闭’了。倒闭,懂不?就是,唔......不再收学生了。我们是最后一届了。”阿铭停顿了下,“就算我老爸出资,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校长从我家出去时,眼睛都红了。”说完后,阿惜“哦”了一声,没理他。阿铭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答复,顿时觉得没劲。
是呐,六七岁的孩子,正是疯玩的时候,哪会想那么多,没有那么多的伤春悲秋。
“听说,我们村和隔壁村合作,以后我们要在南二村小学读书呢。听说很漂亮,比我们的学校还大呢。班级、人数也比我们学校多呢……“阿铭亦步亦趋地跟在阿惜旁边,嘴巴就没停过。
“阿惜、阿铭,看这边。”俩人同时往声源处看过去,听到“咔嚓”一声。只见,施叔叔右手托着一台单反相机,左手按在按钮上,带子挂在脖子上。他微弯着腰站在大门边。噢,是来接我们的阿铭放学呢。
“爸爸!”小施同学立马站直了腰杆,低头检查了下自己的衣服鞋子,一改吊儿郎当的姿势,双手规矩地握着扫把。真是……一物降一物。
看着施爸爸手上的相机,阿惜灵机一动,走了过去,把眼睛鼓得圆圆的,故意问道:“施叔叔,下午好呀。你在拍照呀?在拍我们学校吗?”
施同志微点了下头,诚恳地“嗯”一声,摸了摸阿惜的小脑袋,默默地嫌弃自家的小施同学,心想着还真以为看不出他的小伎俩,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小施同学,站得越发笔直了。
“那叔叔要认真拍哦。到时候,阿惜也能去叔叔家,看照片吗?”阿惜抬起头,用湿漉漉的小眼睛看向施同志。其实她心里活动则是:恶意卖萌啊……羞耻,真羞耻。
我们的小施同学则是:卧槽,有前途啊。可以演川剧变脸了。这招,我爸还挺受用的?改天试试?唔……还是别了,老子这么酷,装不出来,也很难逃过老爸的火眼金睛吧。别了别了!
“当然可以啊!”
“好哒!”
背景铭,看着自己老爸和阿惜的互动,酸了……
说起照片,阿惜还是记得的。
因为唯一,所以深刻。
上辈子,六年级的时候,班主任要求做一份自己的照片集。回到家后,阿惜就翻出厚厚的相册。那个年代,相机还是奢侈品,不是每家都有能力拥有单反的。爸爸就会在阿惜特定的成长时刻,去租一台。百日照,过年穿红袄子的照片,刚学会走路的照片,刚学会骑自行车的照片,每一年的生日照等等等等。为什么这么清楚?因为爸爸都在相片的背后写上日子和事件啊,还会粘上一段透明胶带,防止被蹭掉。
唯独一张照片,正面右下角印着日期2004年6月28日,背面干干净净的。相片中,阿惜拿着扫把,站在一棵小叶榕树前,眼睛亮亮的,笑得很甜。旁边是突然闯入镜头的高年级的一位小姐姐,就是没有阿铭同学的身影。阿惜知道这张相片,不是爸爸照的,可是问起家里人,得到的答复是,某天放学回家,她一蹦一跳地拿着照片回来的,问也不说,只说是秘密。阿惜自己也不记得了,所以在上辈子终其一生,她可能也找不到答案了。